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研究

一、研究背景

在当今社会，新就业形态群体已成为劳动力市场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以快递员、外卖配送员、网约车司机、网络主播等为代表的新就业形态从业者数量持续攀升。这些新就业群体活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为经济发展与居民生活提供了极大便利。然而，新就业群体在社会融入和身份认同上，却存着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问题。新就业形态群体常遭遇劳动权益保障不足、职业发展受限、社会歧视等问题，由于缺乏明确的职业身份定位，在社会交往中易被边缘化，自我认同感较低。这种现实状况不仅影响新就业形态群体自身的生活质量与职业发展，也对社会的和谐稳定与可持续发展构成潜在挑战。2022 年 ， 党的二十大报告将“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作为 “实施就业优先战略”的措施 ;2024 年 ，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进一步提出“支持和规范发展新就业形态”“健全灵活就业、农民工、新就业形态人员社保制度”以及探索“新就业群体党的建设有效途径”。因此，开展新就业形态群体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将有助于切实解决这些现实问题，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提升社会整体福祉。

笔者通过对新就业形态群体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的内在逻辑及推进路径进行调查和研究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与建议，对新时代构建有效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支持体系、防范化解新就业形态就业所面临的风险挑战、促进高质量发展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界定

在我国“新就业形态”这个词最早出现在2015 年十八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的 ≪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 ≫ 中，该文件提到了“加强对灵活就业、新就业形态的支持”。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是指伴随着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科技进步，依托互联网平台实现就业的劳动者 [1]。从工作性质和平台类型来看，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生活服务类，如外卖配送员、快递员、家政服务人员等；交通出行类，如网约车驾驶员、网约代驾司机、网络货车司机等；知识技能类，如互联网营销师、自由撰稿人、线上设计师、程序员等；文化娱乐类，如网络主播、网络写手、短视频创作者等。根据中华全国总工会发布的数据，目前全国职工总4.02 亿人左右，其中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达 8400 万人，占职工总数的21%，随着数字经济的持续发展，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数量仍在稳步增长 [2]。

刘哲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职业发展状况调查报告》对新就业群体进行了群体画像，结果显示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中，新就业形态就业方式的灵活性、工作内容的多样性、工作安排的自主性与青年群体的就业偏好相契合，青年是新业态从业人员的主力群体，青年群体和流动人口占比高。从日常居住地来看，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主要集中在城市地区。从户籍分布情况来看，多数为本地农村进城务工人员和外来流动人口。此外，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群体总体受教育水平较高，其中受访者中大专学历人数占比为 40.9%，本科学历人数占比为 29.2%，高中、职高、中专、技校毕业人数占比为 24.2% ，硕博研究生为3.3%，初中及以下仅为 2.4% 。

区别于传统的就业群体，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呈现出就业方式灵活、组织方式平台化、工作任务自主化、主体身份多重化、劳动关系模糊化等特征 [3]。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摆脱了传统固定岗位、固定工作时间的束缚，更加灵活自由，可根据自身情况随时选择工作或休息。在组织方式上，平台成为连接劳动者与工作任务的核心纽带，劳动者通过各类互联网平台获取工作机会，不再依赖传统的线下组织架构。工作任务的安排也由劳动者自主决定，他们可以根据自身技能、兴趣以及时间安排，自行选择承接哪些任务，拥有更大的自主权。同时，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主体身份往往不是单一的，很多人会同时从事多种不同类型的工作。

三、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的现状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兴群体，其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问题是一个复杂而多元的社会议题。

（一）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的多维形式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数量众多，其在社会融入方面分别体现在社交活动参与、社区融入、组织融入等。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积极参与各类社交活动，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拓展社交圈子。据相关调查显示，约 30% 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会定期参加与工作相关的社交活动，其中知识技能类和文化娱乐类劳动者参与度相对较高。在一些城市，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也积极融入社区生活，成为社区治理的参与者。流动党小组、社区治理合伙人等新形式成为社区融入的典型代表。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所在的组织及平台也使这一群体有了相对固定的交际人群，形成了特定全体的组织特征。此外，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在工作中与其他群体有着广泛的接触，如外卖配送员与商家、顾客频繁互动，网约车司机与乘客交流沟通等，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他们的社会融入感。

（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身份认同的多样化表现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认知和理解整体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一方面，部分劳动者对新就业形态持积极态度，认同新就业形态，认为它是时代发展的产物，可以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和发展空间。另一方面，不少劳动者对自身职业身份存在困惑和迷茫，对新就业形态的认同感较低。由于工作的灵活性和不确定性，加之工作压力大、收入不稳定、社会保障不足等问题，使他们缺乏传统职业所带来的稳定性和归属感，难以明确自己的职业定位和发展方向。来自于外界的负面评价，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自信心和职业认同感 。高端知识技能类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在行业内具有较高的地位和认同感，他们之间的交流和合作也较为频繁。而劳动密集型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在行业内的认同感相对较低，他们之间的联系主要基于工作任务，缺乏深度的情感交流和职业认同 。此外，平台企业对劳动者的管理和态度也会影响劳动者的身份认同

四、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困境的归因分析

导致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的困境的因素是复杂的，既有显性的因素，也有隐性的因素。笔者从个体因素、社会因素、平台因素等三个方面进行深度分析：

（一）个体因素差异化

1.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个人背景，如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技能等，对其社会融入和身份认同有着显著影响。年轻的劳动者往往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对新就业形态的适应性更强，更能积极利用互联网平台拓展社交圈子，融入社会。他们在社交活动中更加活跃，能够快速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和社交规则。而年龄较大的劳动者在社会融入过程中可能会面临更多困难。

2. 不同的工作动机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和身份认同也产生不同的影响。以获取经济收入为主要动机的劳动者，可能更关注工作的报酬和稳定性，对工作的满意度和认同感主要取决于收入水平。而追求自我实现和个人发展的劳动者，更注重工作带来的成就感、成长机会和社会认可。他们更容易融入社会，并对自己的职业身份产生较高的认同感。

3. 清晰的职业规划有助于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明确自己的发展方向，增强对未来的信心，进而促进其社会融入和身份认同。缺乏职业规划的劳动者，可能会在工作中感到迷茫和困惑，对未来缺乏信心，难以在工作中找到归属感，从而影响其社会融入和身份认同。

（二）新就业群体职业生态系统尚未完全建立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群体在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方面面临诸多困境，社会因素在其中扮演着关键角色。

1. 政策法规不完善与执行乏力

现行政策法规对于新就业形态下劳动者与平台之间的关系界定不够清晰，权益保障难度较大 ¹⁴ 。以网络主播为例，他们究竟属于平台雇员，还是独立的劳务提供者，缺乏明确统一的判定标准。这使得在劳动报酬、工作时间、休息休假等核心权益方面，劳动者难以依据清晰的法规主张自身权利，在与平台的博弈中处于弱势地位，严重影响其对自身职业的安全感与身份认同感。

尽管有推动社保覆盖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政策导向，但实际操作中，由于新业态工作的灵活性和多样性，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等社会保险的参保率较低，一旦遭遇工伤或失业，缺乏基本生活保障，阻碍了他们在社会中的稳定融入。

部分平台企业为降低运营成本，肆意违反政策要求，如随意延长劳动者工作时间、拖欠劳动报酬等，而监管部门未能及时有效地进行惩处，导致劳动者权益受损常态化，对政策法规失去信任，进而影响其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

2. 社会支持体系薄弱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工作流动性大，与传统就业者相较而言，满足其对子女教育、住房保障、医疗保障等公共服务的需求难度较高。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普遍社会组织参与不足，工会、行业协会等社会组织在吸纳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入会及提供服务方面进展缓慢许多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无法获得职业培训、心理咨询、法律援助等必要支持。

3. 社会舆论导向作用有待提升

社会舆论在报道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时，往往存在片面性。媒体倾向于聚焦外卖骑手闯红灯、快递员送错货等个别负面事件，进行过度渲染和放大，从而在公众心中塑造了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整体素质不高、工作不稳定、缺乏专业性的刻板印象。舆论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贡献也缺乏足够关注，使得劳动者自身对职业的荣誉感和认同感不足，影响其在社会中的身份定位和自我认同。

（三）平台因素的影响不容小觑

1. 模糊的用工关系与权益保障缺失

平台用工形式多以众包、分包、兼职等形式出现，使得劳动者与平台间的雇佣关系错综复杂。劳动者对于自身职业身份的界定感到迷茫，进而影响其社会融入感与身份认同。平台在劳动者权益保障方面存在诸多漏洞，在劳动报酬方面，算法主导的薪酬体系常常缺乏透明度，在工作安全保障上，岗前的安全培训与事故后的妥善保障措施都有待加强。

2. 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与职业发展受限

从平台的运营和管理来看，平台借助算法对劳动者进行全方位、实时的监控与考核。高强度工作和与之而来的工作压力，不仅损害劳动者的身体健康，还使其在工作之余无暇参与社会活动，难以融入社会生活，对自身职业产生疲惫与厌倦感，不利于身份认同的构建。平台为劳动者提供的职业晋升通道狭窄且不明确，这使得劳动者在职业发展上感到迷茫，降低了他们对自身职业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3. 平台文化与劳动者归属感缺乏

平台通常更关注业务运营与经济效益，忽视了与劳动者之间的情感连接与文化建设。冷漠的平台文化氛围，使得劳动者在工作中感受不到尊重与认同，难以产生对平台的归属感，进而影响其对自身职业身份的认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工作相对分散，彼此间缺乏有效的社交互动机会，缺乏社交互动与团队凝聚力的工作环境，使得劳动者在社会中难以找到自己的群体定位，影响其社会融入感与身份认同。

五、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的实践路径

（一）构建完善法律政策体系，夯实制度基石

政策层面应加快制定专门针对新就业形态的法律法规，明确劳动者与平台之间的法律关系，界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参考新加坡《平台工人法案》的立法思路，细化平台工人的法律地位，解决劳动关系认定难的问题，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提供坚实的法律依据。同时，完善劳动争议处理机制，建立适应新就业形态特点的仲裁和诉讼程序，提高劳动纠纷的解决效率[5]。

政府应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进一步建立健全适应新就业形态的社会保障制度，扩大社会保险覆盖范围，鼓励平台企业积极履行社会责任，保障劳动者权益。

（二）发挥平台主体作用，筑牢职业生态“暖巢”

平台是连接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与市场的关键枢纽，肩负着不可替代的主体责任，应全力筑牢职业生态“暖巢”，平衡效率与人性关怀，发挥平台主体作用，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提供温暖、稳定且充满希望的发展环境，有效的提升他们社会融合和身份认同的能力。平台企业应优化算法设计，避免过度追求效率而给劳动者带来过大的工作压力。加强对工作场所和设备的安全管理，重视劳动者的职业发展，建立完善的培训体系和晋升机制。关注劳动者的身心健康和生活需求，加强与劳动者的沟通交流，建立良好的互动机制。定期组织员工团建活动、心理辅导讲座等，增强劳动者的归属感和凝聚力，助力新就业群体在数字经济浪潮中实现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双赢，推动新就业形态持续健康发展 10] 。

（三）形成社会协同局面，营造支持新就业群体成长和谐氛围

加强社会宣传，充分利用各种媒体渠道，加大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宣传力度，展示他们的工作价值和社会贡献，改变社会大众对他们的偏见和误解。加强对新就业形态相关政策法规的宣传解读，提高劳动者的维权意识和社会大众的认知度。

推动社区融合，社区应积极接纳新就业形态劳动者，为他们提供融入社区的机会和平台。组织开展各类社区活动，邀请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参与，增进他们与社区居民之间的交流和了解。建立社区服务平台，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提供便捷的生活服务，如子女教育、医疗保健等方面的信息咨询和帮助。

社会组织应发挥自身优势，积极参与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服务和保障工作。工会组织要加大对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入会吸纳力度，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劳动纠纷调解、职业技能培训等服务，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

解决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问题，不仅是对这一群体权益的尊重和保障，更是推动社会公平正义、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的必然要求。在政策扶持、平台责任落实和社会协同的共同努力下，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问题将得到有效解决。

参考文献：

[1] 林美铃 . 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问题及对策研究 [J]. 就业与保障 ，2023（05）：40- 42

[2] 王立忠 . 着力加强劳动者权益保障 [N]. 山西日报 ，2024- 11- 15

[3] 卢新玉 . 新就业形态背景下劳动者休息权保障研究 [D]. 吉林大学，2024- 05

[4] 孙宏臣 ， 管顶 .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权益保障研究 [J]. 企业改革与管理，2025（01）：64- 66

[5] 臧梦雅 . 保障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 [N]. 经济日报 ， 2024-09- 26

[6] 郭桂环，侯映雪 . 数字经济下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研究 [J]. 山东科技大学学报 （ 社会科学版 ），2024，26（04）：47- 56

[7] 陈建伟 . 加强灵活就业和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 [J]. 人民论坛 ，2024（12）：38- 41

[8] 毛艾琳 . 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问题研究——基于平台责任的理论思考 [J]. 长白学刊 .2022（01）：90- 97

作者简介：曲丽秋（1980- ），辽宁海城人，硕士，副教授，鞍山师范学院社会治理学院副院长，研究方向：企业社会工作

鞍山市社科联项目：鞍山市域新就业形态群体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问题研究（项目编号：AS20253043）；辽宁省社会安全研究课题：基于市域实践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