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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地域民俗基因传承研究

作者

曹建庆

四川农业大学 四川成都 611130

引言

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保护和传承对于维护文化多样性、增强民族自信心具有重要意义[1]。据考证,自清代乾隆四十六年(1781)射箭提阳戏就传入射箭龙江村李家嘴,至今已有十二代嫡系传人,现存宣统元年手抄剧本《癸新集天戏全册》。当地世代农耕的生活方式、守望相助的民俗传统以及虔诚的精神追求,为其的生长和传承提供了丰沃的土壤。2014 年,射箭提阳戏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因其保存完整的傩戏形态,被誉为中国戏剧的 " 活化石" 和巴蜀傩戏的 " 奇葩",现有省级代表性传承人1 人,市级8 人。文章通过深入的挖掘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地域民俗基因,以期提升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文化价值和影响力,从而促进其响应国家政策推动传承研究发展。

一、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地域民俗基因

近年来文化基因在学界受到广泛关注,主要是用来揭示文化变迁规律的理论。文化基因的概念最初由英国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 1976 年出版的著作《自私的基因》中提出 [2]。文化基因,是指如同生物基因决定了生物的遗传性状一样,能够通过语言符号系统、行为模式及艺术表现形式等途径实现延续与传递。通过基因的重复、变异、选择,从而获得基因的延续和变异并以此形成其文化稳定性、多样性、延续性的文化遗传信息。地域民俗基因是文化基因的组成部分。地域民俗基因是指特定地理空间中族群通过长期生产生活实践所形成的特定文化传统,包括习俗、信仰、艺术、技艺等诸多方面,是地方文化认同的载体,亦是人类文化多样性的微观体现。生物基因具有传承性、唯一性,是民俗的本体、核心文化。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经过历史的沉淀和川北独特的地域民俗因素逐渐形成具有稳定性的特色地域民俗基因。由于国家政策的关注,傩面具再次走进了大众的视线。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作为四川傩文化的典型代表,对西南地区乃至全国都有影响。随着国家的重视程度不断加深,以及非遗传承人的关注度提高,人们对非遗文化的认识深化,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也逐渐走向了大众视野,由只在当地演出的射箭提阳戏转化为在全国各地巡演,让不同地区的的文化交织融合,更是进一步的扩大了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传承力度。虽然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影响力一定程度上有所提升,但是依旧面临着失传的危机,因此挖掘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地域民俗基因将其延续下来显得尤为重要。

依据模因理论将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地域民俗基因分为显性基因和隐形基因。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显性基因是视觉符号上具有明显标识性,主要是图形符号基因;色彩体系基因;工艺材质基因;情感意蕴基因,这些基因符号能够在外观或性状上直接变现出来。射箭提阳戏的隐形基因是意识形态文化内涵的深层解析,主要囊括宗教信仰基因;农耕文明基因;社群伦理基因。运用科学的方法将射箭提阳戏傩面具进行地域民俗基因提取和分类,使其形成具有稳定性、变异性和传播性的特色地域民俗艺术基因,适应不同的时代发展背景和社会环境的不断变迁,保证非遗传统文化基因在进行代际传递。

二、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传承生境与传承内容

(一)传承生境

1. 自然生境

非遗生境是贯穿非遗的产生、存在、发展整个过程,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传入、发展、传承,无论是自然生境还是社会环境必不可少。自然生境既是具体文化的生存依托,又是该种文化的加工对象,同时也是具体民族文化的制约因素 [3]。由于自然环境和地域文化的差异,傩面具在贵州;广元;江西;湖南;陕西表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特征,贵州安顺地戏傩面具山地多林,源于明代军傩,以三国人物为原型,融入屯堡文化;广元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盆地边缘多农耕,融合农耕文明与多民族元素,形成 “人神木偶同台” 体系;江西南丰傩面具丘陵地带,传承千年 “傩舞之乡” 传统,雕刻技法保留唐宋遗风,多用于祈福纳祥的傩舞表演;湖南辰州傩戏面具武陵山区多林木,源于荆楚巫傩,面具雕刻注重威吓与亲和并存,用于冲傩还愿仪式,兼具驱邪与娱神功能;陕西汉中傩面具秦巴山地,受秦巴山地农耕文化影响,面具贴近乡土生活。与各地傩面具类比,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传承研究才能明确自然生境,提领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特征并更好地传承待生。

2. 人文生境

人文生境具有多样性、兼容性和互补性,与族群关系相互制衡,直接作用于地方文化[4]。自清乾隆年间传入四川广元后,伴随川北农耕文明与多民族交融环境的进程,清末民初,汉剧传入川陕鄂交界地带的过程中,与地方傩仪融合形成 “人神木偶同台” 的独特面具体系 。1930 年代,伴随日军侵华的历史语境,提阳戏表演转入广元山区村落,以家族传承形式相延;新中国成立后,在民间文艺普查中被收录整理,2014 年随射箭提阳戏整体入选国家级非遗名录,方受到重视。笔者于广元昭化区田野调查时,发现当地年轻群体对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文化内涵认知有限,部分传统雕刻技艺面临传承断层,活态传承依然任重道远。此外,作为农耕仪植入型的乡村非遗,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与城市非遗的市场化路径不同,梳理其文化基因对保持仪式原真性具有关键意义。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根据功能和造型可划分为人面具、神面具、木偶面具三部分,具体有灵官面具、将军面具、孽龙面具、二郎神面具、和尚面具等。其中最具特色和影响力的神面具与木偶面具的工艺融合。神面具造型夸张怪诞,如二郎神面具额间刻有天眼,雕有獠牙,头顶局部镶嵌铜片模拟神佛金属装饰。木偶面具尺寸仅是人面具的三分之一,耳部处采用镂空透雕技法,便于表演时提线操作。土地神的面具脸上雕刻稻穗、云纹,反映的是川北靠天吃饭的农人形象;如武将面具,面具中兽首吞口、七头额纹既是对三国文化在川北流传的产物,也和白马藏族的图腾崇拜有视觉联系;射箭提阳戏傩面具题材有宗教的象征意义也有耕种的生活气息,色系符合阴阳五行思维和川剧脸谱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传承内容

1. 艺术特征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属于傩戏面具,多用于送神请神等宗教仪式及舞台表演等,因此兼具宗教性和表演性双重属性。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代表性传承人李大富先生将傩面具艺术归纳为人神同台、刚柔并济。其传承本质是物质技艺与精神信仰的传承,雕刻工艺承载着川北农耕社会的技术智慧,其背后的仪式和图谱留存着多民族交融的文化记忆。

2. 工艺流程

目前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基本程序是选木→雕形→赋色→成仪。“选木”是指选用生长3 年以上质细腻、弹性好的白杨木、柳树等本地木材,取其树干中段部分无节疤处。“雕形”是指按照傩仪神谱绘制三庭五眼基准线,神面具根据尺寸在天眼处三寸三,獠牙长度超过唇沿,人面具根据当地乡绅面孔特征修改。得出基本比例,完善基本形态。“赋色”是指用天然漆料分层上漆,再根据对色彩律动和传统色彩含义的把握用彩色颜粉绘彩,使造型生动。“成仪”是指制作完成后需要进行祭神仪式,掌坛师以雄鸡血涂其唇齿,以红布裹三天即正式成为傩仪中的神灵载体。

3. 传承方式

目前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传承主要是血缘传承。根据第十二代传承人李大富所说,从祖上流传下来的面具只有药王面具,其余面具是经过化缘所得经费另找木匠所制成的,现存面具十二个。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传承是根据血缘传承,通过血脉相传,并且遵循传男不传女古训,传递给下一代提阳戏传承人。

三、地域民俗基因表达与识别

地域民俗基因和民众的生产生活是息息相关的,是活的文化,地域民俗基因的显性基因确保了设计的文化核心性和识别性,隐形基因确保了设计的多样性和吸引力。通过这两种基因视角,我们在保护和传承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独特性,同时保证了它进入现代社会的被传播与

认同。

(一)显性基因的具象提取

1. 图形符号基因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分为人面具、神面具、木偶面具,造型样式有别,人面具传递诙谐趣味,神面具突出威严气质,木偶面具延续原始图腾符号。其图形符号基因深植与川北地域民俗中,人面具下颌线马鞍形象,模仿剑门关山脉造型,天眼里夹有北斗星,嘴唇有火焰纹,有藏传佛教般若火纹,有楚巫驱鬼神火的锯齿造型,神面具头上穿云纹,模仿山上云气通神,继承三星堆云雷纹造型。

2. 色彩体系基因

运用五行色彩进行功能化应用,金以白色为代表,白色用于表现机智、聪慧的角色应用于神圣角色;木以绿色为代表,绿色常用于表现文人、智者等角色,体现稳重、智慧、高洁;水以黑色为代表,黑色用于凶神,隐喻庄严肃穆与威慑力,符合符号逻辑;火以红色为代表,红色用于正神与驱邪类面具,象征忠勇、生命力及驱邪纳吉;土以金色为代表,金色,代表镇妖避邪与神性权威,暗示智慧、灵活、敏锐。

3. 工艺材质基因

多用当地的柳木和白杨木,柳木具有辟邪寓意与傩戏功能契合。工艺流程有风干、锯木、开扇、修胚、雕饰、上色等几道工序,每道工序的完成都是对传统技艺的完善,对文化的传承。

4. 情感意蕴基因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情感意蕴基因内隐着射箭镇的乡村社群记忆和群体心理,是农耕文明情感的寄托、宗教仪式的情感共鸣和族群技艺的情感凝聚,以物质材料和造型、仪式等符号形式诉诸大众生命、信仰、伦理的情感需求,具有特殊的文化心理结构。

(二)隐形基因的深层挖掘

1. 宗教信仰基因

受到道教正一派影响,开光仪式制作的面具和神坛摆放、神龛刻画中的八卦、太极图是道教宇宙观的理念;民间巫术“孽龙”的人兽形象模仿的是原始狩猎巫术中的交感巫术。

2. 农耕文明基因

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农耕文明基因是当地先民生活生产的智慧、自然崇拜的符号转化以及季节节律的传统文化属性。其面具与农业社会祭天酬地需要;时序节律仪式投射。面具表演契合农业时序、水利情节,把现实需要置换为神话需要。

3. 社群伦理基因

反映宗法社会的面具镜像如制作的面具传承方向不传女传男映射宗法社会的男女秩序与血性认同,面具形象的秩序等级映射现实乡村中的秩序等级;伦理教化的戏剧表达,以面具表演忠孝和劝善的伦理价值,也就是“面具作为教化工具”的潜功能。

四、射箭提阳戏傩面具地域民俗基因的意义

从传承研究来看,地域民俗基因是射箭提阳戏傩面动态延续的核心。显性基因是地地道道的在地化文化符号,是射箭提阳戏傩面具区别于其他地区傩面具的一种视觉符号,寄寓的是地段的自然符号、技法的符号、情感的符号,是认知快捷、识别度高的视觉符号,是文化外显载体的承载,保障了地域民俗的视觉传达。

隐基因是深层内在文化,是意识形态性的深层文化,它是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精神内核的有力证明,代表着当地族群的信仰体系、生产智慧、社会伦理,是文化的内在显性。它延伸了文化的内涵,是社群记忆、集体心理的勾连,它增加了文化的特异性和感召力,为文化的传承与研究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两者是其在现代社会中融汇和传播的符号感应的外在与涵养共振的内在的双层基础,为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活化奠定了基础。

五、结论

地域民俗研究是当下非遗传承和乡村振兴建设中创新的路径之一。依据射箭提阳戏傩面研究地域民俗是当下传承发展的重要路径之一。但当前存在问题。地域民俗基因不同于生物基因,是注重传与授时的时空中,传与授的广度。以地域民俗基因为射箭提阳戏傩面具进行解释和梳理,一方面方便了地域民俗脉络的梳理,探索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文化意义,为传承发展提供了科学的理论参考;另一方面解决了当前失传的问题。地域民俗基因在传承中,随着环境、时代、社会需要发生变化。

如何在确保原有基因不变的前提下,让非遗走进当下生活,是学界从未间断的话题 [5]。通过对射箭提阳戏傩面具作品的分析与第十二代传承人李大富的访谈,构建射箭提阳戏傩面具地域民俗基因,不仅是有助于保护和传承,还能使其与现代生活相融,实现其更好的创新发展,挽回失传的局面,展现出升级与活力,有效的推动射箭提阳戏傩面具的活化。

阅读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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