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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最蓝的眼睛》中隐喻对白人审美霸权的揭示与解构 

作者

黄芬 刘蓉

怀化学院 外国语学院 湖南怀化 418000

托妮·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堪称非裔美国文学的里程碑之作,更是一部以文学手术刀精准剖解种族主义审美暴力的深刻文本作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里森以这部处女作奠定了 " 以文学重构黑人历史 " 的创作基调,其精心构建的隐喻系统成为解读文本多重叙事空间的关键锁钥。

在既往研究中,学者们多从种族主义、身份认同、创伤理论或生态批评等角度切入,却相对忽视了隐喻修辞作为主题表达与审美建构的核心功能。本文认为,莫里森在《最蓝的眼睛》中以隐喻为镜,反射出种族主义与白人审美霸权对黑人主体性的系统性暴力消解。小说通过结构隐喻、实体隐喻与情感隐喻的三重维度,将抽象的文化压迫转化为可感知的具象体验,不仅深化了主题表达,更创造了独特的审美体验,使隐喻成为主题表达的隐性语法。

一、结构隐喻:命运轮回与破碎的旅程

莫里森采用“秋 - 冬 - 春 - 夏”的反自然季节结构搭建叙事框架,使其成为黑人集体命运的深刻隐喻。秋季“未发芽的金盏花种子”不仅预示生育力的衰竭与希望的破灭,更暗示了整个社群在文化压迫下的精神贫瘠;冬季“冰蓝色的房间”与“结冰的呼吸”将物理寒冷转化为精神创伤的象征,寒冷不仅来自自然环境,更源于种族歧视所带来的情感隔绝与人性冰封;春季腐烂的种子彻底消解了重生的可能,暗示黑人群体在白人文化霸权下难以实现真正的自我复苏与文化延续;夏季佩科拉的疯狂独白则标志着主体性的最终溃散,她以虚构的蓝眼睛对话完成自我欺骗,也折射出整个族群在身份认同上的深层困境。金盏花的生长周期被扭曲为命运的诅咒,季节更迭成为记录种族创伤的文学编年史,揭示出黑人群体在历史暴力下的时间体验如何被异化与剥夺。

与之形成互补的是“人生旅途”隐喻的精心设置。佩科拉每日吞咽印有蓝眼睛女孩的玛丽·珍糖果,这一行为不仅是对白人文化符号的吞噬与内化,更是一种缓慢的自我毒化过程——她试图通过消化他者的审美标准来填补自身的缺失,却最终导致精神的分裂与崩溃;其母波琳在精神上投入白人雇主家庭的“裂缝”,却亲手造成亲生女儿的肉体灼伤,这一情节揭示了母性纽带在文化殖民下的彻底断裂,也暗示了黑人女性在种族与性别双重压迫下的异化与自我背叛。这些被阻断、扭曲的旅途,共同隐喻了黑人在白人霸权下“永远在路上却无处可去”的生存困境,展现了一个族群在文化夹缝中的艰难求索与精神流亡。

二、实体隐喻:被物化的审美暴力

莫里森通过将抽象概念具象化的手法,使无形的暴力变得可见、可触、可感。“蓝眼睛”从糖果包装上的平面图像,演变为可吞咽的毒药、可对话的虚构朋友,最终成为导致主体分裂的“可见的镣铐”。这一隐喻链条不仅外化了白人审美标准对黑人心理的侵蚀,更揭示出

这种内化如何逐渐剥夺个体的真实感知与自我价值。佩科拉幻想拥有最蓝的眼睛,其瞳孔却被描述为“两颗腐烂的黑莓沉在牛奶里”,实体化过程暴露出对白人审美的追求反而加速了自我毁灭的悖论——她越是渴望被看见,就越陷入自我否认的深渊。

人名与花名共同构成另一套精妙的实体隐喻系统。“Breedlove”(孕育爱)的姓氏与家族实际的暴力与冷漠形成强烈反讽,命名本身的理想性与现实之间的落差,暗示了语言如何被权力结构所操纵,成为掩盖真相的工具;蒲公英被白人视为杂草,却被乔利视为“小太阳”,这一对比不仅揭示了自然意象如何被种族主义话语重构和污名化,也暗示了黑人在主流叙事之外仍保有的、未被完全剥夺的情感与审美能力。这种命名与异化的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对黑人主体性的慢性谋杀——通过语言与符号的暴力,黑人的自我定义权被剥夺,代之以他者的凝视与评判。

三、情感隐喻:感官殖民与精神畸变

在《最蓝的眼睛》中,托妮·莫里森通过构建精妙的情感隐喻系统,围绕味觉、触觉与嗅觉三重感官维度展开,深刻揭示了白人至上主义如何通过感官殖民实现对黑人精神世界的系统性侵蚀。

味觉层面,玛丽·珍糖果成为一个充满悖论的殖民符号。佩科拉每日购买印有蓝眼睛白人女孩的糖果,她在吞咽过程中不仅吞下了甜味,更内化了一套否定自我身份的审美标准。甜味“结晶成玻璃碎片”,象征白人文化表面甜美实则破坏的本质,每一次吞咽都是缓慢的自我凌迟。

触觉隐喻更为残酷。波琳迷恋白人婴儿“瓷器般冰凉”的肌肤,视其为纯洁象征,与亲生女儿“煤渣般”粗糙皮肤形成对比。当佩科拉被烫伤,波琳选择拥抱白人婴儿,任由女儿痛苦蜷缩——这一触觉上的对比不仅揭示了种族主义审美对母性本能的扭曲,更将肤色政治转化为一种肉体上的灼痛体验,使种族歧视成为可感知的生理创伤。

嗅觉隐喻则承载了觉醒与救赎的可能。克劳迪娅从嗅到 " 墓土气息 ",到腐烂的种子中闻到 " 铁锈味 "。这些气味都与死亡和腐朽相连,暗示着白人文化美丽外表下的虚无本质。而当她最终拥抱疯癫的佩科拉时,从她发间闻到 "柴火将熄的焦味 ",这一嗅觉体验既是对一个被摧毁生命的哀悼,也预示着从灰烬中重生的可能。莫里森通过嗅觉隐喻,为黑人主体的觉醒找到了一条超越视觉霸权的情感路径。

四、隐喻的艺术价值与审美力量

隐喻的运用不仅极大地增强了小说的语言表现力、主题深刻性与审美体验,还拓展了主题的丰富性,使种族问题与性别、阶级、生态等维度复杂交织。最终,莫里森通过隐喻颠覆了白人至上的单一审美标准,重构了一种包容痛感、苦味与伤痕的复合审美系统,使《最蓝的眼睛》本身成为一份强有力的美学宣言,挑战了传统的美学认知范式。

托妮·莫里森在《最蓝的眼睛》中构建的庞大隐喻网络,是解剖种族主义审美暴力的精密手术刀。通过将无形的文化殖民转化为可触、可感的实体与感官经验,隐喻不仅深刻揭示了白人霸权对黑人主体性的消解机制,更以其独特的艺术张力,使小说超越了种族叙事的范畴,升华为关于人类普遍生存困境与身份追寻的永恒寓言。隐喻既是认知暴力的载体,也是文学抵抗的武器,这正是《最蓝的眼睛》历久弥新的核心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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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刘洋.《最蓝的眼睛》:白人文化冲击下黑人女性的自我探寻 [J]. 海外英语 , 2019 (18): 214-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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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黄芬:,学生

刘蓉:讲师,硕士,教师,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