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建设与共同体生成研究

本文聚焦党建引领下业委会建设促进社区共同体生成的内在机制，以 YQ 市 11 个不同类型小区为调研对象，通过实地访谈、参与式观察与问卷调查等方法收集一手资料。研究发现，当前社区共同体生成面临居民参与意愿薄弱、邻里关系疏离、业委会公信力不足等现实困境，而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通过物理空间、社会空间、精神空间的协同生产，为破解困境提供了有效路径。在物理空间维度，以 “共享社·幸福里” 建设为抓手，通过公共空间改造、闲置资源盘活及收益共享机制，激发居民参与热情，形成利益共同体；在社会空间维度，依托党建联席会、多元协商平台等载体，健全治理机制、构建主体信任网络，整合内外资源打造治理共同体；在精神空间维度，通过在职党员 “双重管理、双向评价” 制度、“敲门行动” 及特色社区文化品牌打造，强化情感认同与归属感，凝聚情感共同体。三大空间按 “利益联结 — 治理协同 — 情感共鸣” 逻辑衔接联动，党建引领贯穿全程并发挥核心支撑作用。研究不仅为城市社区破解 “陌生人化” 治理难题提供实践范式，也为社区共同体培育与基层治理现代化建设提供理论参考与有益启示。

一、问题意识：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建设与社区共同体生成

在城市化进程加速的背景下，社区共同体的生成与维系成为城市治理的重要议题。社区共同体不仅是居民生活的物理载体，更是情感交融、利益协调与治理实践的重要场域。但当前多数社区普遍存在居民参与意愿不足、邻里关系疏离、公共精神匮乏等问题，严重阻碍了社区共同体的培育。在此情况下，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建设被认为是破解上述困境、推动社区共同体生成的关键路径。将党建引领贯穿于组织建设、治理机制、资源整合、居民参与等多个环节，实现党建引领多维度提升社区治理效能，增强居民的获得感与幸福感。本研究以YQ 市 2023 年全市业委会改选为研究契机，综合运用实地调研、深度访谈、参与式观察及问卷调查等多种研究方法，收集了 11 个小区的一手资料，累计开展23 场访谈，涉及37 位受访者。

在调研对象筛选时，充分考虑小区类型、人口结构、党建基础及业委会运作等多元差异，最终选取 4 个开发商建设小区、3 个安置房小区、2 个村联建房小区以及 2 个开发商与村合作社联建小区。深度访谈对象涵盖9 位业委会主任、2 位社区负责人、1 位街道办工作人员，以及11 位不同背景的小区居民-- 包括村转居居民、本市新购房居民与外来人口，且居民居住时长分布广泛，既有居住超 20 年的老住户，也有居住 10-20 年、5-10 年、2-5 年的住户，还有入住约 1 年的新居民。本文通过大量调研试图回答：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建设如何通过空间生产过程促进社区共同体生成？具体而言，党建引领如何融入业委会建设，或借助党建符号强化业委会功能，进而作用于物理空间、社会空间与精神空间的生产，实现物理空间改造、社会互动增强与精神认同提升？这些空间生产维度又如何相互衔接，最终推动社区共同体的形成？

二、文献回顾与分析框架构建

社区共同体是指在一定地域范围内，以共同的生活空间、利益关系、文化认同和价值观念为基础，由居民组成的具有高度凝聚力、归属感和自治能力的社会群体。它是社区治理的重要目标与提升居民生活质量、促进社会和谐的关键载体。

（一）社区共同体生成的三种解释视角

关于社区共同体的生成，学界主要有宏观结构论、中观组织论和微观能动论三种解释视角。

宏观结构论认为，工业化、城市化、信息化等社会变迁改变了传统社区共同体的生成方式与连接媒介。工业化使居民需求不再依赖邻里互惠，弱化了地缘与血缘纽带；城市化进一步瓦解传统共同体凝聚力。不过，信息化背景下的移动社交媒体，为社区共同体意识生成提供了新网络场域，让居民可通过多元团结方式实现联结。但该理论无法解释不同社区业委会建设成效的差异，也难以完全促成社区共同体生成。

中观组织论强调自上而下的组织化助推作用，认为政党组织引领与组织制度建设至关重要。党建引领通过统合治理、公共性再生产等吸纳居民参与公共事务，培育其共同体意识；社区制度规范可协调个人理性与公共利益冲突。然而，统一的自上而下模式难以适配多样化社区治理样态，也无法从根本上激发居民内在认同感。因此，发掘社区能人成立业委会，通过自治组织促进居民合作与认同，成为研究重点。

微观能动论聚焦能动者自下而上的培植作用，尤其看重社区能人或精英的引领。在其看来，部分社区能凝结共同体意识，关键在于关键行动者冲破结构约束发挥作用。但该理论面临诸多问题：能人缺乏时如何开展社区关联活动、能人是固有还是事件触发、仅靠能人能否推进共同体生成等，且能人与其治理主体联结动因及行动机制仍需明晰。

综上，现有三种理论为社区共同体生成提供了丰富基础，但各有局限。鉴于业委会建设对社区共同体生成的重要性，且高质量业委会建设需物理与社会空间支撑--- 空间既是社会活动载体，也是社会关系再生产场所。本文引入空间生产理论，拟从物理、社会、精神空间多维度，探索党建引领下业委会建设促进社区共同体生成的路径。

（二）空间生产与共同体生成的关系

依据列斐伏尔“空间三维辩证法”，空间生产涵盖物理、社会、精神三个维度，其本质是社会关系在空间中的体现与再生产，不仅涉及物理空间构建，更关乎社会关系与结构的空间化。而共同体生成是个体在共享空间中通过互动交流形成认同感，实现群体凝聚的过程。在城市社区场域下，空间生产与共同体生成之间存在着密切的相互作用。空间生产为共同体提供物理基础与社会环境，共同体生成则赋予空间以社会意义与文化价值。空间生产的过程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建造，更是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的构建。业委会建设作为空间生产的一种形式，对既有社会结构（社区共同体）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三）空间生产视角下的社区共同体生成分析框架

从空间生产的视角审视业委会建设，我们可以看到业委会不仅是社区管理的组织形式，也是社区空间生产的重要参与者和推动者。业委会通过参与社区规划、管理和服务，影响着社区的物理空间布局、社会空间关系和精神空间氛围。而党建引领的业委会是社区空间生产的关键推动者，通过党支部嵌入业委会、党员双报到、“一肩挑”等机制强化党组织核心地位，再借助资源整合、价值引导等路径，贯穿三维空间生产全过程。

首先，物理空间生产通过党建为引领依次推进改造：党支部主导业权确权谈判，重构产权关联以明晰公共空间；制定公共收益分配方案，建立可持续共享机制；实施地下室改造、共享活动室建设等实践，打造居民高频使用的物理载体（YQ 市 C 街道甲小区通过出租闲置物业用房和会所地下室，整合闲置场地增加收入）。

其次，社会空间生产通过三条党建路径增强社会互动：依托党建联席会制度（YQ 市 C 街道将社区党委、业委会、物业、居民代表等多方力量纳入治理框架，辖内乙小区借此解决换物业问题，居民满意率从 34.2% 跃升到 92.7% ）形成规范治理机制；通过物业、业委会、居民三方协议搭建平台，构建信任网络；设计民主恳谈会流程，培育协商文化。

最后，精神空间生产借助党建路径提升认同：打造党群服务中心嵌入政治符号，培育情感共同体意识；开展 “敲门日”“红色邻里节”等活动（YQ 市C 街道甲小区通过 “敲门日”活动，组织党员和志愿者为老人提供帮助，增进了邻里之间的感情），增强归属感；设立党员示范岗、评选道德模范，传播认同符号以内化共同价值观。

物理空间生产通过产权关联与利益共享机制激发居民参与，形成利益共同体；社会空间生产依靠多元协商合作，构建治理共同体；精神空间生产通过情感凝结，形成情感共同体。三者衔接联动，按“物理空间改造 $$ 社会互动增加 $$ 精神认同提升” 逻辑，最终推动社区共同体生成。

三、案例呈现：高质量业委会建设与共同体生成的实证分析

随着城市化加速，城市社区成为居民主要生活场所，但“陌生人化现象”愈发突出 -- 因居民高流动性、低互动性导致社会关系疏离，表现为邻里淡漠、缺乏互动与归属感，既削弱社区凝聚力，也为社区共同体构建带来巨大挑战。本文以 YQ 市 C 街道为样本展开探讨，该街道作为 YQ 市“一心两翼”核心区域，下辖 7 个社区、1 个民族村，户籍人口 5.03 万、常住人口 8.8 万，涵盖 86 个住宅小区（占全市超1/4）。自 2017 年拆整重建后形成现代城市管理格局，但多数高层住宅小区陷入“陌生人社区”困境，衍生诸多治理难题。

（一）城市社区陌生人化现象及其问题

2022 年底 YQ 全市住宅小区调研（1122 份有效问卷）显示，仅41.44% 受访者认为业委会发挥作用， 39.22% 认为未发挥作用， 19.34% 不清楚其职责，反映业委会认可度不足。陌生人化现象带来三大核心问题：一是居民自治参与度低；仅 18.54% 受访者主动参与小区活动，14.17% 参与公共事务讨论决策， 23.53% 明确表示没有参与过小区管理。因居民缺乏信任与互动，难以形成共同治理意愿，如 YQ 市 C 街道多个小区业委会瘫痪或不作为，小区事务无人管理，自治“内生动力”匮乏。二是物业失管问题加剧；无业委会小区中，物业缺乏有效监督，服务质量差、收费不透明、公共设施维护滞后等问题频发，业主与物业矛盾激化，易引发治安事件与信访投诉。三是社区凝聚力与归属感削弱；缺乏公共活动与邻里互动导致居民认同感低，难以形成共同价值观与社区文化。若再无有效业委会牵头，居民诉求无法及时解决，将进一步加剧治理困境。

（二）业委会建设对社区共同体生成的重要性

业委会是破解陌生人化困境、推动社区共同体生成的关键抓手，其作用体现在四方面：一是奠定组织基础，凝聚居民共识；通过组织业主大会、业主代表会议等集中分散意见，形成集体决策与行动方案，增强居民认同感与归属感。二是推动治理规范化、制度化；通过制定《业主大会议事规则》《管理规约》等文件，明确居民的权利义务，以规范的治理机制为共同体稳定运行提供保障。三是促进居民间的互动信任，打破人际隔阂；业委会通过组织各类活动为居民创造交流机会，协调居民参与事务管理，激发自治意识，提升社区归属感。四是整合内外资源，提升治理效能；各小区对内挖掘退休干部、专业人士等能人资源，提供专业支持；对外联动社区党委、政府部门、社会组织等争取资源，如党建经费、公益活动合作等，丰富服务内容，助力共同体生成。

（三）党建引领下的高质量业委会建设与共同体生成

党建通过组织嵌入、资源整合、价值引导三大路径，推动业委会高质量建设，进而促进社区共同体生成。

1、组织嵌入：强化业委会政治引领与组织保障

通过 “党支部建在业委会”“党员双报到” 等机制，夯实业委会组织基础。如 YQ 市 C 街道甲小区曾因业委会换届解散成为物业失管小区，YQ 市委组织部协助其成立党支部，由支部书记兼任业委会主任，82 名机关党员按“在职党员进小区”要求报到监督物业；丙小区业委会长期瘫痪，社区书记动员在职党员担任支部书记兼业委会主任；乙小区换届中，社区党委牵头成立筹备组，聘请律师团队并动员退休老干部、党员参与，通过“社区干部 + 筹备组成员 + 居民志愿者”组团走访的形式，挨家挨户进行走访摸排最佳人选，最终 11 名业委会成员中党员占比达 81.8% ，同时落实“三审两公开一备案”等制度，提升业委会公信力。这些举措为居民提供组织化参与平台，奠定共同体生成前提。

2、资源整合：汇聚多方力量赋能社区发展

依托党建联建整合内外资源，破解社区治理资源短缺问题。C 街道党工委与 YQ 市农商行联建的形式，在 YQ 市 C 街道 N 社区打造温州首家集党建、治理、文化、服务为一体的“365 幸福驿站”，辐射周边小区提升服务效能；丁小区党支部与市教育局、交警大队等签订联建协议，引入联建单位的教育、交通、金融服务等资源开展社区活动。丙小区通过每月党支部扩大会议，组织党员、业委会、物业等共同议事，半年内完成楼道粉刷、电瓶车规范停放、外墙翻新等民生工程，切实解决居民难题。

3、价值引导：以红色引领与情感联结凝聚共识

一是打造红色物业品牌；甲小区为了改善小区的物业服务水平，业委会联合党支部与物业制定一年整改计划，通过“重奖励、送温暖”机制，连续三年拿出 5000-20000 元奖励优秀物业员工，激发其服务积极性。整改后甲小区物业服务水平显著提升，并获浙江省“红色物业”示范小区检查 98 分（温州第一），实现治理良性循环。为其他小区提供了可借鉴的范例。二是开展情感联结活动；针对甲小区 28 户独居老人（其中 80 岁以上 12 户），党支部联合业委会发起“敲门日”活动，组建志愿队提供上门服务并设立专项基金，该项目入选 “浙江有礼” 省域文明实践项目。三是植入党建符号增强认同；通过打造“党群服务中心”、悬挂党旗党徽、开展“主题党日”、组织党员志愿者活动等，将党建元素融入日常，使居民内化党建引领理念，提升政治认同与情感归属感。如甲小区居民归属感极强，房屋极少流入中介市场，不少家庭选择在同小区购置子女婚房。

党建引领下的高质量业委会建设有效破解了城市社区陌生人化困境，但业委会如何从无到有、由弱变强，及其推动社区共同体生成的

深层机制，仍需进一步探究。

四、高质量的业委会建设助推社区共同体生成的路径选择

公共空间是社会关系凝结的纽带，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行为，依赖于一定范围内的公共空间，而非凭空产生。党建引领下的业委会通过物理、社会、精神三大空间的协同生产，为社区共同体生成提供实践路径。

（一）物理空间生产：公共空间改造与利益共同体生成

物理空间是社区共同体的物质根基，业委会以“共享社·幸福里建设为抓手，通过空间改造、收益盘活与功能整合，推动居民形成利益联结。

一是打造可感知的公共活动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