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视阈下歌剧《漂泊的荷兰人》中森塔形象的塑造研究
焦美祺
河南大学音乐学院
一、现代性的概念
“现代性”一词是一个很难一言以蔽之的词汇。姚亚平先生在《音乐现代性与后现代音乐》一文中提到:“何为现代性,首先,我们不妨大致简要地说:现代性指社会生活或组织模式,大约十七世纪出现在欧洲,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程度不同地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影响。然而现代性对于西方文明来说,是一个具有全局性的现象······上述所有现象与 18 世纪遍及欧洲的启蒙理性主义思潮密切相关。” 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现代性”是西方启蒙运动兴起至 20 世纪上半叶形成的一种受启蒙运动影响的人文主义精神。
二、森塔“ 女性救赎” 形象分析及塑造手段
1. 人物形象音乐塑造手段
(1). 咏叹调对于森塔“女性救赎”形象的塑造
在《漂泊的荷兰人》中,女主角的进场咏叹调即森塔叙事曲“在一艘红帆黑桅的船上” (Traft ihr das Schiff im Meere an, blutrot die Segel)位置是 No.4 处于全剧分曲的中心位置,“救赎”的思想也在这首咏叹调中展现出来,是女主角的核心咏叹调 , 明确表达了救赎的希望。 从森塔所演唱的咏叹调中,作者用具有抒情性和叙事性的唱段向观众展现了一个甘愿奉献自己只为拯救一个素未谋面的荷兰人的女性救赎形象。
(2). 森塔“女性救赎”形象主导动机的运用
瓦格纳用音乐引起回忆来强调和连接重要情节和人物,这种手法为其之后歌剧创作奠定了基础。代表女主的动机是森塔的叙事曲,它是这部歌剧的中心部分。这首叙事歌的主题在序曲中出现过,并在整个歌剧的其他地方重现。瓦格纳在其自传中提到:这是他最先创作的分曲之一,并且构成了整部作品的核心。在音乐上,这部作品的很多部分与女主动机密切关联。
从调性上看,被诅咒的荷兰人动机旋律偏向于 d 小调只用主音和属音进行创作,具有小调阴郁奇酷的色彩。森塔的动机则是在 F 大调上呈现的,由主三和弦与若干音经过音和辅助音构成。d 小调上表示亲切爱情的“森塔”和 F 大调上气氛阴森的“荷兰人动机”的对立作为音乐的根基。不论在《叙事曲》、序曲,或是在终幕中,这两个动机都以机具效果的方式反复出现。作者用 d 小调与 F 大调来隐喻森塔与荷兰人:两者在风格上形成明显的对比效果同时 d 小调作为 F 大调的关系小调依附着其生存彼此间又是对方的唯一,关系紧密,用调性对比的方式以荷兰人来衬托森塔的“救赎形象”。
从曲式方面分析,《漂泊的荷兰人》的序曲是整部歌剧的缩影,而序曲是具有奏鸣原则的变体曲式。其中“荷兰人动机”与“森塔动机”分别作为奏鸣曲式中的主部主题和副部主题。展开部中荷兰人动机与森塔动机交织在一起,这一部分中,奏鸣原则中矛盾的冲突与展开得以充分体现,以荷兰人在和森塔两个主导动机的为核心的两股势力的纠缠和斗争是最内在的动力。荷兰人相关的音乐材料代表着魔鬼的诅咒、黑暗的势力,更衬托出代表着光明的森塔的救赎形象。
2. 人物形象戏剧塑造手段
(1). 森塔角色性格之中的矛盾
在瓦格纳的自传《我的一生》中,他向往着为爱可以自我牺牲、无所畏惧的女性。然而,在温柔外表的背后,隐藏着她坚毅果敢、可以为荷兰人自我牺牲、无所畏惧的内心。外表与内在之间的这种反差感使得她具备了鲜明的个性,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和追求。
(2). 通过次要人物塑造森塔人物形象
剧中的主要角色包括荷兰人(Hollander)、挪威船长达朗德(Daland)/ 森塔的父亲、森塔(Senta)、玛丽(Mary)/ 森塔的奶妈、艾瑞克(Erik)/ 爱恋着森塔的年轻猎人、以及挪威船舵手。歌剧中,森塔被描绘为“救赎”的化身,而荷兰人则代表着“原罪”的象征。一方面,两者呈现出明显的对立;另一方面,森塔必将成为荷兰人唯一的救赎,从而造成了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森塔的父亲达朗德为森塔最后的救赎行为提供了可能:作为船长的父亲,他在海上与荷兰人相遇,并同意荷兰人用财宝换取森塔嫁给他。
(3). 利用人物矛盾冲突塑造森塔“救赎”形象
瓦格纳将故事的矛盾冲突安排在歌剧的结尾,首先进行铺垫陈述。“救赎” 发展的无比顺利,荷兰人与森塔的父亲相遇达成共识,森塔与荷兰人相见便认定彼此。直到第三幕的结尾,艾瑞克不相信珊塔竟然答应一位素未谋面的男子的求婚,请求森塔回心转意,但森塔心意已决,婉拒了艾瑞克的要求。就在两人言谈之间,荷兰人悄悄登场,他以为森塔背叛了拯救他的誓言,在心灰意冷之际,准备再次起航,继续漂泊的生活。而森塔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贞与爱意,她攀上岸边一块高耸的礁岩,纵身跳下海中,和荷兰人的幽灵船一同沉没于大海。在一阵汹涌狂涛之后,海面上浮起了荷兰人与森塔相拥的身影,升天而去。
这一冲突事件树立起了森塔为爱牺牲的女性“救赎”形象,同时区别于西方基督教中圣玛利亚的女性救赎形象。森塔则是一个性格鲜明而生动的“人”。
三、“ 女性救赎” 形象创作来源
1. 现实生活的映照
瓦格纳创作《漂泊的荷兰人》之际,已濒临贫困边缘,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为了躲避债务,他和妻子敏纳在朋友的帮助下,从海上偷渡到达皮劳,之后又乘一艘旧船驶往伦敦。荷兰人漂泊无依的设定正是这段狼狈的海上漂流之旅的映照,在伦敦这个艺术之都,他并没有得到多少机会和认可,整日奔忙于拜见社会名流以请求他们的帮助,但大多受到冷遇。因此,在《漂泊的荷兰人》中,我们能感受到寓于作曲家心中的苦闷和对救赎的渴望。他希望亲手捣毁残破的航船,正如他对歌剧传统发出的挑战。
2. 对于拯救主题的偏爱
瓦格纳前期作品往往预示后来的走向,而后期创作反过来又对以往的意旨予以深化。循环往复、前赴后继千是,在最深刻的意义上,瓦格纳的所有作品属于一个整体,其中具各只有通过瓦格纳的个人整合才可能存在的独特视角。在瓦格纳这里,这种独特的视角尤其关乎世界观— 种看待世界、人生、自我和艺术的整体综合理念。而在瓦格纳的很多作品中都贯穿着一条“罪恶与拯救”的红线,这个命题在《漂泊的荷兰人》(1843)中首次得到完整表述,至《唐豪瑟》(1845)和《罗恩格林》(1850)从不同角度予以触及,在《尼伯龙根的指环》(1876)中以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多维得以展开,最终到《帕西法尔》(1882)达至宗教性的升华。显然,罪恶与拯救这一命题对于瓦格纳个人具有特别的重要性。“救赎”始终是贯穿瓦格纳一生的重要命题。就连尼采也承认:“我没有低估瓦格纳的音乐。它自有它的魅力……瓦格纳对任何问题都思索拯救来得深入:他的歌剧是拯救的歌剧。”
3.“拯救”题材歌剧的传统底蕴
“永恒女性”的救赎这一哲理命题不仅在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以及其他西方文艺作品中反复出现,而且德奥作曲家对于“拯救”题材类型
歌剧格外看重。贝多芬《费德里奥》中,女主角潜入监狱,战胜皮查罗的阴谋诡计,最终夫妇脱离困境,实现了拯救。1829 年,16 岁的瓦格纳在家乡莱比锡观赏了《费德里奥》,更被费德里奥的扮演者、女歌手威廉明妮·施罗德 - 德弗里恩特(Wilhelmine Schröder-Devrient)的表演所震撼。瓦格纳坦言观赏《费德里奥》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无以伦比”。这部歌剧也确实成为了伟大作曲家瓦格纳的启蒙之声。莫扎特最后一部歌剧《蒂托的仁慈》正是“救赎”观念的世俗化版本。韦伯的《魔弹射手》与古诺的《浮士德》也都塑造出了优秀的女性救赎角色。
四、结论
对于音乐家而言,《漂泊的荷兰人》是作曲家用高度概括的意念统帅全剧的非凡楷模,是用纯音乐手段刻画人类生存境况的杰出例证。汹涌澎湃的海浪波涛自序曲开始,贯穿全剧的整个过程,既是荷兰人命运外在的生动写照,也是体现他内心焦躁不安、挣扎不屈的准确描绘。
参考文献
【1】 姚 亚 平 ,. 音 乐 现 代 性 与 后 现 代 音 乐 [J]. 音 乐 探索 ,2023(04):3-13.
【2】( 德国 ) 乌尔里希·德吕纳著,王蕾译《瓦格纳传》[M] 译林出版社 .2021
【3】( 德 ) 弗烈德力希·尼采 . 尼采反对瓦格纳 [M]. 陈燕茹 ,赵秀芬 , 译 . 山东 : 山东画报出版社 , 20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