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视角下的非虚构
任佳
江苏大学 212031
这位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于 2015 年斩获诺贝尔文学奖,引发非虚构小说研究热潮。在她的小说中,搭建文本的基本是受访者的言论,作者的议论通常只放在最后,当读者了解完故事的全貌后,她才会开始与其进行思想的碰撞。这也充分阐释了“非虚构小说”中“非”之内涵;作为一位女性作家,她未局限于个人空间书写,而是深入社会公共空间,从本国历史或现实中重大问题入手,试图在主流背景权威下构建新的话语体系。因此,其作品是非虚构与女性主义叙事学结合的典范。
而《战争中没有女性》这本小说,讲述的是二战时期苏联的女兵和女医护人员等亲历战争者的回忆录。从她们的口中,我们得以窥见在战争庞大的背景下,千千万女性参战人员的生活。这是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生活在和平年代下的我们,大抵很难去想象她们的不易:去采蘑菇、采野果,没有内裤和胸罩,由于超负荷压力,她们的生理周期受到破坏,停止了月经,连穿裙子都是一种奢望。这是作者历经几十年,亲访上千位亲历者,写下的一部普通人的生活史诗,这不仅仅是战争中的女性,这更是女性的战争。因此,笔者将以这部小说为例,探究非虚构文本与女性主义在小说中的融合,这也是本文研究的重心所在。
一、《战争中没有女性》的非虚构性
与过往文学史不同,非虚构小说关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 —风云人物与轰动事件退居场外,非“英雄”、非“贵族”的“下等公民”成为故事主角。在过去,小人物的言说往往被人忽视,他们是社会中小部分群体,并不占据足够话语权威,与“宏大叙事”相背离,这决定了他们必然会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哪怕他们作为人物之一甚至是主要人物出现在虚构小说中,亦会被作者主观意图所左右。换言之,他们没有直接话语权,是作者在为他们“代言”。非虚构小说的诞生,将他们从社会角落中解救出来,赋予他们言语权威性,让他们成为自己话语的掌控者。
《战争中没有女性》的主角是一群亲历二战的苏联女兵、女性医护人员,她们是战争中被看不见的那群人。受访者中有一位是当年的女游击队员,她回忆时说到,曾经有次她们偶然俘获了几个德国人 她们带着俘虏在树林里转了很久也出不去,又走进了敌人的埋伏圈。显然,如果带着俘虏,他们是突围不出去的,无路可走。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让他们消失掉。但是几天下来她们已经和那帮德国人混熟了,让组内的小年轻下手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只能亲自去杀……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她首先得欺骗自己的队友,再骗过几个俘虏青年,在最恰当的时机一击毙命。如果是其他角度的叙事,又有谁会注意到这名被迫下杀手的女游击队长的心路历程呢?
二、女性主义叙事在《战争中没有女性》的体现
从叙事学来说,女性主义叙事丰富了经典叙事学内容,将包含性别、种族、阶级等因素在内的社会历史语境介入叙事作品分析中,完善了叙事诗学。在这诸多要素中,最突出的是性别权威的争夺。
这一过程体现了社会规约下,女性话语威构建的复杂性与波折性。无论是从共时还是历时角度去探寻,都不难发现,社会对女性作者有着刻板印象:软弱无力;难以架构宏大叙事;过于注重主观感受。面对这一社会背景,女作家在批判抵制男性权威,构建自我权威的同时,也“不得不采用正统的叙述声音常规,以便对文本中得以无限延续的权威进行名正言顺的批判”。诸如历史上女作家用男性笔名从事写作,这不仅意味着女性政治地位的低微,也是变相地承认男性主义叙述权威。
但阿列克谢耶维奇显然不这么想,她在书中刻画出的女性的战争是伴随气味、伴随色彩、伴随微观生活世界的战争。“上级发给我们背包,我们却把它改成了裙子。”“走进征兵委员会大门的,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姑娘,当她从另一扇门走出去时,就已经穿上了长裤和套头军装,辫子剪掉了,只剩下短短的刘海儿……”“德国人朝村子扫射了一阵又离去了……我们来到那个地方:被践踏的一堆黄沙上,有一只童鞋。”……诸如此类的受访者言论还有许多,从这些话中我们不难看出女性们对战争的厌恶。女性是带来生命的,是奉献人生的。她们长久地在自己身上孕育着生命,又把这些生命抚养成人,因此她们往往更明白生命的珍贵,也更难以动手去掠夺别人的生命。
她的叙述是充满女性色彩的,她认为:“女人的战争有自己的色彩,有自己的解读,有自己的情感空间。她们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说话。”由此可见,重视细节这一曾被诟病的女性写作的弊端,在非虚构小说中发挥了其细腻的一面,为我们关照世界提供了别样的视角。
三、将女性主义叙事与非虚构小说结合的必要性——以《战争中没有女性》为例
若说历史上女性政治地位低下是女性权威无法有效建构的主要原因,那么社会规约对女性在某些特定领域的刻板印象则是影响现代女性话语权威的关键。打破这种刻板印象需要选择合适的叙述声音,非虚构小说中的女性主义叙事声音多采用集体型叙述声音与个人型叙述声音,在和声与异调中构建女性话语体系。同时,非虚构文体与女性主义叙事各异的特点,为二者的融合带来挑战。这并不意味着两者水火不容,恰是真实性与情感性的相融,反映出作者追求社会责任、关注弱势群体的人性主义光辉。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战争中没有女性》结合非虚构因素与女性主义叙事手法,使得二者于矛盾中互补,具有陌生化的审美意蕴。非虚构的文体特征与别样的叙述手法交融,真实动人地摹写彼时之境。
参考文献:
[1] 董雅惠 . 论 S·A·阿列克谢耶维奇纪实文学中的真实情感叙事——以《切尔诺贝利的悲鸣》为例[J]. 今古文创, 2021(32).
[2] 辛冀秋 . 悲鸣的震撼与思考:评《切尔诺贝利的悲鸣》[J].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内部资料, 2016.
[3] 李艳, 于芮. 《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的空间叙事研究[J]. 德州学院学报 , 2024, 40(3).
[4] 박현정. 문학과 환경: 에코크리티시즘의 재조명[J].문학과환경,2018,17(3) :125-152.
[5] 董雅惠 . 多声部叙事与集体记忆建构——论《切尔诺贝利的悲鸣》的叙事策略 [J]. 外国文学研究 , 2021(4): 56-63.
[6] 辛冀秋. 非虚构文学的审美突围——以《切尔诺贝利的悲鸣》为例[J]. 当代文坛 , 2016(5): 112-115.
[7] 李昊 . 数字人文视域下的非虚构叙事研究 [M]. 北京 :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 2023.
[8] 付如初 . 倾听切尔诺贝利唤醒文学的尊严 [N]. 新京报 , 2016-05-14(09).
[9] 陈默 . 灾难叙事的伦理困境与书写策略 [J]. 伦理学研究 , 2020(3):8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