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魂
彭立夫
湖南诗歌协会
1979 年的春天,中越边境线上枪炮声震耳欲聋。
侦察班长李卫国带领两名战士深入敌后,执行伏击任务。他们埋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汗水浸透了迷彩服,蚊虫叮咬得皮肤红肿,但他们纹丝不动,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地上。突然,七个黑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是越军特工。
“准备战斗”李卫国低喝一声,手指扣在扳机上。双方距离不到十米,越军特工反应极快,拔枪就射。子弹擦着李卫国的耳边飞过。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个敌人应声倒地,战友张兵和李志也同时开火,弹无虚发,又是三个敌人倒下。短短几秒钟,四个敌人被歼灭。但剩下的三个敌人却异常凶悍,一个扑向李卫国,另两个则绕向侧翼偷袭两名战友,张兵和李志消灭一个敌人后,两人不幸倒在血泊中。近身搏斗中,李卫国用匕首刺穿了一个敌人的喉咙,但另一个敌人赶到后趁机抓住他的右臂,锋利的刺刀划破了他的左腿,鲜血瞬间浸透了布料。李卫国忍着剧痛,用左手抓住敌人的头发,狠狠地撞向一旁的树干,敌人闷哼一声,瘫软下去。可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剧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踉跄了一下,但他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量将两个昏迷的敌人死死按在地上,直到增援部队赶到。
当他被抬上担架时,才知道两名战友已经牺牲在阵地上。军医解开他的衣服,发现腹部的伤口有十厘米长,离心脏不到三厘米了,可他硬是一声不吭,只是望着战友牺牲的地方,两眼含着泪花:“我没有保护好他们,他们太年轻了!”
(一)青山归人
战争结束了,李卫国立了一等功。但他没有留在部队,他申请退伍,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青山坳。
村里人看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腰杆挺得笔直,都围了上来:“李班长,怎么回来了?他笑了笑:“家里老人病重,得回来照顾”。
抚恤金发下来的那天,他把钱全部拿出来交给了村长,说是用来修缮村里破败的小学。
“这钱,得花在刀刃上”,他对村长说。
在他的带动和支持下,全村村民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老李忙活着,和泥、搬砖、砌墙,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大家经过两个月的艰苦劳动,一座全新的充满希望的学校落成了,王校长要给他立块“功德牌”。他却摆摆手:“我是个农民,做了我该做的事”。
(二)顽石点头
村里有个叫李柱的青年,人们称他为二柱子。平时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谁都拿他没办法。
一天,二柱子路过老李家门,老李把他迎进屋,又是装烟,又是泡茶,接着又给他下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饿了吧”!
二柱子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关爱过,他愣了一下,接过碗连声说:“谢谢!”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混账”。老李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根烟:“后来去了部队,才明白什么叫责任。”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穿透时光,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你知道吗?我们连有个叫张志强的战士,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和敌人抱在一起,在牺牲时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地咬下了敌人的耳朵……”
“还有王排长,”老李声音低沉下来,“他在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的情况下,硬是用腰带勒住伤口,继续往前冲,最后倒下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块带血的石头……”
二柱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手中的碗不知何时已经放下。老李缓缓站起身,解开洗得发白的军装上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如同扭曲的蜈蚣爬满他古铜色的胸膛。最触目惊心的右腹部那个碗口大的疤痕,边沿凹凸不平,泛着暗红色的沟纹。
“这是弹片留下的”。老李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伤疤。“取出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命大,只三厘米左右就伤到心脏。”
二柱子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从没想过,眼前这个总是笑呵呵的“李叔”身上,竟藏着如此触目惊心的伤痕。
老李重新系好衣扣,目光灼灼地盯着二柱子:“这些伤疤,都是用命换来的,先辈们流的血,就是为了后辈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老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柱子突然发现,碗里的面条不知何时凉了,而凝成一坨
“李叔……”他声音有些发颤,“我也要去当兵。”
老李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小子,你想明白了。”
“嗯!”二柱子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要像您和您的战友们一样,保卫国家。”
老李站起身,从里屋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把一枚金光闪闪的一等功勋章递到二柱子手里。
“这枚勋章,现在传给你。”
“记住,军人的荣誉不是用来炫耀的,而是要永远记在心里”。
二柱子双手握紧勋章,一股热血充满全身。他忽然明白,这枚勋章里,承载着多少血与火的记忆,又寄托着怎样的期望。
从那天起,村里少了个游手好闲的二柱子,多了个助人为乐的年轻人。
(三)雪域忠魂
后来,二柱子参了军,被分到中印边境某部队。
海拔四千米的雪山哨所,寒风如刀,氧气稀薄。二柱子和战友们每天巡逻在冰封的界碑之间,脚下的冰层随时可能断裂,头顶的暴风雪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2020 年 6 月,边境冲突爆发。印军越线挑衅,二柱子所在部队奉命前往阻击。
战斗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加勒万河谷打响。
印军仗着人数优势,挥舞着铁棍和石块冲上来,二柱子和战友没有退缩,他们用身体筑起防线,用拳头和刺刀反击。混战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印军抡起铁棍砸向二柱子的战友,二柱子怒吼一声,迎着铁棍扑上去,用盾牌狠狠撞向敌人,铁棍砸在他的背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抄起匕首刺向敌人的大腿,敌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二柱子趁势扑上去,用膝盖压住敌人的胸口,印军拼命挣扎,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臂,鲜血顺着袖口流下来。
“投降!”二柱子怒吼着。
敌人挣扎得更厉害了,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匕首。二柱子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拧,敌人的身体随之瘫软下去。敌人人多势众,轮番搏斗。面对面的肉搏战持续了几个小时,战友们多处受伤,二柱子浑身是血,但他依然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匕首,像一尊雕塑矗立在阵地上,决不让印军踏进半步。
(四)英雄归来
后来,增援部队赶到,击退了印军。二柱子终因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二柱子和受伤的战友被送回医院抢救,他多处骨折,缝了二十多针。他醒来的第一句话“阵地……守住了吗?”
“守住了。”前来医院看望的首长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后来,二柱子荣立了二等功。
退伍那天,他穿着军装回到了青山坳,站在老李面前,行了个军礼:“李叔,我没给您丢脸。”
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笑了,笑得那样的开心。
(五)永恒的军魂
老李老了,背驼了,可他依然每天绕着村子走一圈,看看谁家需要帮忙。
2013 年夏天,洪水暴发,河堤决口,老李第一个跳进激流用身体堵住缺口,村民们跟着跳下去,手牵手筑起了人墙。二柱子带领民兵填沙袋,塞石头,硬是保护好了河堤的安全。
老李弥留之际,二柱子捧着老李的立功勋章意味深长地说“李叔,我一定替您……传下去。”
夕阳西下,老松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一个永恒的誓言—
有些精神,永远不会消逝;
有些信仰,永远薪火相传;
有些灵魂,永远长存于祖国的山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