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性角色诙谐延展的差异化处理
刘研
陕西人民艺术剧院有限公司 陕西省西安市 710000
悲情性角色的诙谐化延展需差异化处理,本文通过秦八娃与鹿子霖的对比分析, 从表演策略层面揭示时代演进下人性异化的不同舞台表达路径。
1 角色悲情性与诙谐功能的差异化构
1.1 角色悲情根源的差异
秦八娃的悲情性源于其"理想主义"的信仰。作为《主角》中的剧作家、编剧,秦八娃对秦腔技艺的纯粹性近乎偏执,始终试图以戏剧对抗时代的荒诞。他批评《游西湖》过度炫技:火吹得太多太溜,只剩灯光杂耍,失了悲剧灵魂",强调技巧必须服务于角色情感,这一理念与忆秦娥师父苟存忠的临终教诲形成互文,"吹火不是喷火,是喷发内心的真情"。他对"戏味"的坚守,实则是将戏曲从表演艺术升华为精神仪式的过程。再者,他以“古城墙老砖"比喻传统艺术,暗示秦腔的永恒价值在于其未经修饰的质朴内核。当市场大潮冲击戏曲时,他拒绝为迎合观众而稀释艺术浓度,成为剧中对抗文化异化的精神坐标。表演时,需精准把控角色精神境界和最高目的,既要让观众感受到文人风骨,又需通过眼神来暗示精神世界对传统的苛求。
鹿子霖的悲剧性则源于其封建宗族的生长环境。作为《白鹿原》中权力游戏的参与者,他的堕落并非天生恶念,而是被宗法制度异化的必然结果。在祠堂吊小娥的经典场景中,他表面是对传统的极致敬畏,实则是利用礼教外衣精心伪装其膨胀私欲。鹿子霖的悲情在于主动拥抱人性之恶,其市侩算计的言行本质是生存本能的畸形产物。表演时,需在虚伪做作的仪式化行为下埋藏深刻的悲情伏笔,又在突然静默的瞬间暴露角色被欲望掏空的内在空洞。
1.2 功能体位调整
秦八娃对忆秦娥的"栽培"暗含控制性,命名权垄断。他将"易青娥"更名"忆秦娥",使她从独立个体变为秦腔的文化符号;当忆秦娥产后想陪伴痴儿,他找到易秦娥虽用轻松的话语和诙谐的态度让其回归舞台,还说专门为其写了新戏,但实则是一种无形的施压。他声称:没有培养二三流演员的义务”,以精英主义合理化对忆秦娥的剥削。这种"为艺术崇高性牺牲个人"的逻辑,实则是将主角异化为文化祭品。表演时,要注意内心的目的性和外化与内心截然相反的表达。
鹿子霖的"市侩算计",是将封建宗法制度异化人性的过程,通过其极端功利、虚伪的行为赤裸地具象化。他既利用宗法制度谋利(如族长选举、执行族规), 基本伦理(通奸、教唆犯罪)。这种矛盾揭示了传统社会的自我瓦解,当维护者同时是破坏者时,制度的崩溃已成必然。他身上凝聚着鲁迅所批判的"看客心态"与"精神胜利法"。当田小娥被吊起时,他是施暴者也是看客;当白孝文堕落时他是阴谋家也是围观者。
表演时,要能精准把握鹿子霖身上的荒诞气质。在逢迎算计时狡黠的微表情,使角色可恨又可笑,增强戏剧张力。这种处理深化了作品的悲喜剧内核,在看似滑稽的表象下,涌动着人性异化的深沉悲鸣。
2 角色心理的外化与肢体的情绪调动
2.1 角色悲剧心理的释放方式
秦八娃的悲剧心理"表面隐忍压抑,内里纷繁复杂"。他通过"冷峻的自我调侃"进行笃定式的目的宣泄。内含了薪火相传的残酷性,剧终前他为忆秦娥养女宋雨写新戏《梨花雨》,让16 岁的宋雨取代忆秦娥成为主角。这安排戳破艺术传承的温情面纱-传承即替代,主角终将被新星覆盖,恰如秦腔古训"戏比人长久”。也说明他表现出一个退场仪式的导演者,他促使忆秦娥领悟:人去了,戏散了,悲欢离合都齐了",引导其从抗拒退场到坦然谢幕。这种"让渡主角"的清醒,构成对艺术生命周期的哲学性。让观众从这悲情的呓语和萎缩的身体姿态里,深切感受到其精神世界彻底坦然的所有现实。
鹿子霖的心理释放则更直白且放肆。在田小娥窑洞里算计白孝文的戏份中,他坐在炕边用陕西方言阴森地说,你得想个法子,把他的裤子给我扒下来"伴随眼神的奸诈拳头的握紧等连环动作。他用方言的激烈与粗鄙强化情绪的宣泄感,但握拳的力度会随剧情推进逐渐失控,在情绪顶点时突然站起,目视前方,贴着田小娥的后侧脸说“只有这样才能把尿尿到他族长的脸上”,瞬间将角色被欲望灼烧的焦虑、恐惧与暴戾赤裸地撕裂开来。2.2 诙谐化下与观众的悲剧共情
秦八娃的悲情言行与剧作家的执拗。在最后劝说易秦娥时:“你如果不唱戏你会更加苦不堪言,甚至一文不值”,让观众在瞬间的悲情感过后,更深切地体味到文化尊严被碾为粉的巨大悲怆。这里,演员需把握住语言节奏的微妙转换:前半句用颤抖声线示弱,后半句转为犀利的铿锵坚定,同时配合手指往下指的动作。瞬间唤醒观众对剧作家精神渴望的集体共情。
鹿子霖善于利用市井规则进行虚伪表演。在和白嘉轩喊话的戏份中,说道:“白孝文出来吧,咋走进去的就咋走出来嘛,让你爸看看是我给你白家脸上抹黑,还是你白家长子不成气候”。话语极其冷酷,说完又轻松地抽起了旱烟的行为反差。这种将卑鄙赤裸伪装成公正的讽刺性场景,让观众在熟悉的生活表象下,洞见人性在权力与利益诱惑下异化的残酷真相。这里,演员需放大日常细节:吐烟的细微动作暴露对算计的渴望,突然提高的嗓门掩饰心虚。最后,当他把旱烟袋卷起时使观众发出对人性堕落与权力腐败的沉重叹息或愤怒。
3 心理悲剧节奏与诙谐肢体行动的联动
3.1 语言节奏设计差异
秦八娃的语言节奏充满断裂与突刺。在第一次见到易青娥,并把她的名字从易青娥改成易秦娥时,先引用李白的唐诗:秦娥梦断秦楼月,再引出典故《萧史弄玉》,再大加夸赞她是值得大西北人骄傲的一个福星。引得旁人也兴奋不已。这种爆发式独白需要精确控制停顿节点:在"夸赞"后吸气三秒,让李白的诗句悬在半空;念到"最闪亮的一颗新星"时手指猛然指向天花板,仿佛要捅破压抑的屋顶。语言节奏的剧烈突变,制造了强烈的戏剧张力和荒诞感。
鹿子霖的语言则充斥着重复的、仪式化的方言套话。在虚伪跪求白嘉轩不要惩罚白孝文的戏里,他跪在众人面前"你们几个也算是长辈,长得都是石头心眼儿,刺刷子抽下去是要见血的",每次重复都加重语气,如同敲打计算器清零键。当白嘉轩执意还要抽打白孝文时,他突然提高声调大喊"嘉轩兄你的心还是不是肉长的",唾沫星子随着音调攀升飞溅,最后那个破音的"肉长的"三个字,要活脱脱演活虚伪虚张的纸老虎。循环往复的语言模式,强化了角色的虚伪与僵化。
3.2 肢体符号差异
秦八娃的每个肢体动作成为精神悲情进程的残酷刻度。在从开始豆腐坊中的精神、欢乐、神情期待的中年到后来七十七岁佝偻的身体和对再写作的无力,再到最后无论如何也要用最后生命的气力为宋雨再写一部戏的坚定。这种非常态肢体需要反向控制,越是痛苦时刻,越要放慢动作速率,让观众从这扭曲的、挣扎的姿态里直观地感受到一个剧作家的尊严与精神被彻底激起放大的过程。
鹿子霖的每个肢体动作则是权力异化人性的活体标本。在找白孝文说要杀掉黑娃这场戏中,虽已佝偻驼背,暮年之躯,但还是目露凶光、心中算计、置之死地。这套“威慑一伪装"的连贯设计,把权术玩弄变成可观赏的杂耍。他的每个动作都精确服务于对权力地位的宣示与心理操控,是角色被权力欲望异化后,行为彻底符号化、工具化的直观体现。
结语
秦八娃与鹿子霖,其人性异化与精神创伤通过截然不同的诙谐性与讽刺性舞台语言得以外化与深化。两种差异化的舞台表达,为悲情角色的艺术延展提供了双向坐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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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项佳. 话剧舞台表演中的角色构思与设计[JJ.戏剧之家,2024,(21):2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