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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最后一季》中的生态内涵分析

作者

范靓

济南大学 山东济南 250022

一、引言

《山中最后一季》是埃里克•布雷姆创作的非虚构类小说,讲述了巨山和国王峡谷国家公园的巡山员蓝迪的一生。作者埃里克•布雷姆用时八年,借助蓝迪的日记、工作日志等,遍访蓝迪的亲人朋友,最后用这本书记录了山野之子蓝迪的一生。作者埃里克•布雷姆身兼作家与记者双职,自小在郊外的农场长大,对自然与冒险有着天然的亲切,后来长期担任户外杂志的编辑,传递“人与自然共生”的理念,倡导回归荒野,强调个体生态主体性,因此他创作的作品大多有着明显的生态倾向,反映人类与自然的冲突与共存。他的《山中最后一季》入围 2006年的普利策非虚构奖。

鲁枢元在《生态文艺学》中,创造性地提出了生态学“自然”“社会”“精神”的三分法。自然生态在关注文学对于自然环境的再现以及生态意义的同时,反映人和自然的关系。社会生态则是分析文学对社会结构和人类行为的生态批判,关注现代化进程当中的异化问题。精神生态聚焦于探索文学对人类心灵世界的生态关怀,重点在于精神危机书写和救赎。本文试从上述三个角度对《山中最后一季》进行生态角度的文本细读,就蓝迪的矛盾的生态观念进行分析。

二、自然生态:反人类中心主义

从生态学的角度来看,“自然”生态系统几乎都属于开放系统,它依赖外界的环境的输入,存在于环境之间的物质能量的交换,也是一个动态开放的反馈系统,具有自我调节的功能,但同时,它是有“生态阈值”的,当人类无节制地索取和输入时,其内部调节能力会减弱甚至消失从而走向崩溃。“在巨杉和国王峡谷,人的存在尚未摧毁大自然,可是大自然正节节败退。” 即便是在受环境保护法律覆盖的人为控制环境的区域,仍无法避免人类对于自然散漫的态度造成的生态威胁。

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人类是宇宙的核心或者最重要的物种,强调人类在宇宙或者自然界的绝对主导地位,自然被视为服务于人类的工具。物质世界是守恒的,自然资源利用以最大化人类福祉为目标,因此人类高速发展的工业与科技,是建立在自然剥削的立场之上。而在生态中心主义的立场之上,强调要将自然纳入人类的道德观念系统当中,主张自然的内在价值独立于人类利益。蓝迪深受各个自然作家的影响,他完全贯彻反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在他看来,人类不过是自然当中最平常不过的物种之一。埃里克•布雷姆评价蓝迪,“这位二十三岁离群索居的年轻人,从小沉浸在自然作家如爱默生、李奥帕德和梭罗等人的思想里,会写出这样的文章其实不难想象。”蓝迪不止一次在自己的私人记录中表示:“我不希望人类掌控自然,我希望自然掌控世界,而我们只是世界的子民。我所有的人性,都来自我与山野的往来。” 他对自然的悲悯和爱意贯穿他的一生,他用自己的生命向大山致敬,完全践行了他反人类中心主义的誓言。

三、社会生态:人与万物的平等

鲁枢元认为,社会生态学主要研究“人与他人的关系”,涉及社会生活中的权力结构、经济模式、文化互动等复杂关系。社会生态的失衡往往表现为竞争、对抗和异化,如贫富差距、道德滑坡、制度性腐败等问题。这些问题不仅影响人类社会的稳定,还会进一步加剧自然生态的恶化。社会生态的动荡使得个体的人开始思考社会作为大型生态体系所映射出来的不平等关系。

达尔文主义影响下,19 世纪美国盛行社会达尔文主义意识形态——该理论将生物进化论移植至社会领域,成为白人主义的遮羞布。《山中最后一季》当中涉及了人种歧视以及人类自我划分的个体尊卑问题。蓝迪年轻时在印度生活过一段时间,与当地人关系很好,当他们问到他的信仰时,“‘你们是印度教徒,我们是基督徒,你们是印度人,我是美国人,你的皮肤很黑,我的很白’他说完举起白皙的手臂,贴着林巴吉黝黑的手臂。‘那又怎么样’他问,‘根本没有差别,我们都是一样的’”作为白人主体,蓝迪拒绝将肤色作为种族划分的标志。从生态批评视角审视,该场景中的身体政治与小说整体的自然书写形成互文:当人类沉迷于建构虚假的文明等级时,自然界本然的共生关系恰恰提供了超越种族、物种歧视的认知范式。

社会生态系统对人的规训一般是通过社会身份与社会地位的构建来传递的,将权力关系转化为自我发展的渠道,尤其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机制被包装成了更为隐蔽的“平等”。在《山中最后一季》当中的主人公蓝迪在社会生态当中扮演了平和的、直面阶级的角色,但是他的热爱自然、追求平等使得他成为当时社会的异类之一,承受了更强的社会挤压。蓝迪与自然之间形成了平等关系,但是社会没有给予他相等的重视,“蓝迪之前就说过,他觉得上级一点也不体谅荒野巡山员的辛劳;他们就像荒野一样,越来越不受人重视。” 自然身份与社会身份在这里形成了一种认知偏差,这种社会夹层将这些“自然主义者”摒除在社会生态之外,他们成为人类社会的“他者”。

四、精神生态:孤独与生存困境

现代性在改变人们生活的同时,也在异化人类的精神世界,人们开始处于资本所规划的统一审美,个性湮灭,创造力、好奇心消退等精神病症的境况。但是值得的是强烈的生态中心主义带来的和自然过于紧密的联系也在疏离人与人类社会的联系,造成人的精神孤独与社会关系的断裂。

在《山中最后一季》中,蓝迪的经历呈现出精神生态的悖论,自然既是他的庇护所,同时也成了他的人生牢笼。最开始,蓝迪为了逃避混乱的人间,他选择了塞拉山脉的荒野,渴望得到内心的宁静。这份宁静使得他在巡山生涯中践行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生态理想主义,蓝迪也完全沉浸在自然带给他的平和之中,他在自己的日记当中写道:“在荒野待上一个夏天,再大的难题也能解决。”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与世隔绝的生存方式逐渐暴露出其弊端。日复一日地巡逻带来的是一种深刻的孤独感以及同人类社会的断裂脱节。蓝迪婚姻的破裂、同僚关系的恶化以及日益强烈的自我怀疑,共同构成了精神生态系统的失衡。他的巡山日记中“或许我只是在逃避”的困惑,生动展现了当自然崇拜走向极端时会导致新型的异化——个体在逃避社会异化的同时,又陷入了生态性孤独的困境。最终,蓝迪的失踪成为这种精神生态崩溃的终极隐喻,暗示了当人类将自我价值完全寄托于单一维度时,即便这个维度是崇高的自然,也难逃精神家园失落的宿命。

总之,现代性出现了“异化”制度性的断裂e导致艺术方面也出现了精神性的断裂,只有通过生态文化的调理,才可以避免重蹈覆辙,而寻找人类文化身份的重建之路。《山中最后一季》作为非虚构类小说,以真实的笔触描绘了巡山员这一徘徊在自然与人类社会之间的特殊身份与自然的冲突与共存,以及对于人类社会的反抗与妥协,为我们提供了生态与社会发展的研究路径。

参考文献

[1]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2]埃里克•布雷姆.山中最后一季[M].赖盈满,何雨珈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

[3]王威廉.更高处在召唤并聚拢——读《山中最后一季》[J].环境,2018,(01):78-79.

[4]鲁枢元.20 世纪中国生态文艺学研究概况[J].文艺理论研究,2008,(06):132-134.

[5]王岳川.生态文学与生态批评的当代价值[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2):130-142.

[6]刘文良.精神生态与社会生态:生态批评不可忽视的维度[J].理论与改革,2009,(02):95-98

作者简介:范靓,女( 2002.5- ),汉族,山东省滨州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