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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导演作品中的视觉隐喻与叙事结构分析

作者

李俊强

陕西人民艺术剧院有限公司 陕西省西安市 710000

2023 年十四五文化发展规划明确提出推动戏剧创作创新,强化现实题材与象征表达结合,为当代戏剧导演的创作指明了方向 [1]。当前,部分戏剧导演的象征主义实践存在符号堆砌、与现实议题脱节等问题,导致象征表达缺乏深度与感染力,难以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与现实反思 [2]。本文拟从导演理念、表演风格、导演体系角度,结合本人导演作品,分析象征主义在戏剧导演中的实践机制,探讨视觉隐喻与叙事结构的融合方式、象征系统的构建路径、社会隐喻与现实的呼应策略,解决象征主义创作中抽象主题具象化、现实议题戏剧化的问题,为当代戏剧导演的象征主义创作提供理论支撑,提升戏剧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与社会批判价值。

一、戏剧导演作品中导演理念与视觉隐喻的构建

戏剧导演的个人艺术理念是视觉隐喻构建的核心驱动,其对作品主题的理解与表达意图,往往通过布景、灯光、道具等视觉元素的选择与组合转化为具体的隐喻符号。比如在作者导演的《赤面獠牙》中的空间构建极具代表性,在布景设计中摒弃传统戏曲繁复的写实布景,以三道倾斜的暗红色巨柱贯穿舞台,柱体表面皲裂的纹路与悬垂的残破绸带交织。这种设计绝非视觉简化,而是根植于其 " 人性异化需用裂痕昭示 " 的创作哲学:倾斜的巨柱隐喻被权力扭曲的社会结构,绸带的撕裂感则暗示个体尊严的剥离。同时,与之呼应的是《白鹿原》中田沁鑫对灯光系统的重构:舞台前沿铺设的二十四盏陶土灯,随剧情推进由温暖的橙黄渐变为阴郁的靛蓝。此设计源于导演 " 宗法制度如陶土般可塑亦易碎 " 的理念,通过灯具材质与光色双重隐喻,将封建礼教对人性的塑造与禁锢过程视觉化。导演的理念为视觉元素赋予意义指向,而视觉元素的具体呈现又反过来强化理念的表达。这种互动并非单向的灌输,而是通过视觉符号的隐喻性让观众感知导演的意图,让抽象的理念转化为可感知的视觉体验。

进一步地,导演对于戏剧节奏的把控也体现在视觉隐喻的构建中。例如,在作者参与的《琵琶行》中,当白居易独坐浔阳江头时,三束青白色顶光明灭交替,投影在纱幕上的琵琶弦影随之波动。这种精准的光影节奏并非技术炫示,而是践行其 " 诗意在留白间呼吸 " 的美学主张——光脉冲隐喻诗人内心的悸动,弦影的疏密变化则外化诗歌韵律的平仄起伏。这种通过视觉元素隐喻戏剧节奏的手法,不仅丰富了戏剧的表现力,也让观众在视觉的引导下更加深入地理解剧情与角色的内心世界 [3]。

二、戏剧导演作品中表演风格与叙事结构的融

(一)戏服色彩变迁映射角色成长弧线

戏服色彩的动态变化是角色成长弧线的视觉化表达,其色彩的选择与变化并非随意的设计改动,而是与角色的心理转变、成长历程形成紧密的对应关系。冷色如蓝色、灰色往往与角色初始阶段的迷茫、痛苦或压抑形成对应,暖色如红色、黄色则与角色经历觉醒后的希望或成熟形成对应,这种色彩与心理状态的关联是色彩心理学在叙事中的具体体现。角色从浅淡色彩如米白、浅蓝到暗沉色彩如深灰、深蓝的变化,往往与其实经历挫折、陷入低谷的阶段形成对应,而从暗沉色彩到鲜艳或沉稳色彩如深红、墨绿的转变,则与角色的成长与救赎形成象征关系。这种色彩变迁并非单纯的视觉装饰,而是将角色的内心变化转化为可感知的视觉符号,让观众通过色彩的变化直观地感知角色的成长历程。色彩的选择与角色弧线的对应关系,让叙事的连贯性与感染力得到提高,也让角色的成长更具层次感与真实性。

在戏剧作品中,戏服色彩的精心设计与角色性格的塑造相辅相成。例如,当角色从单纯善良转变为复杂多面时,其戏服色彩可能会从清新的绿色或粉色转变为复杂的花纹或暗色调,这种色彩上的转变不仅反映了角色的内心变化,也引导观众对角色性格的深层次理解。此外,色彩的变迁还可以预示角色的命运走向,如角色戏服色彩从鲜艳到逐渐褪色,可能预示着其命运的衰落或不幸的结局。通过这种色彩与命运的关联,戏剧导演不仅丰富了叙事的层次,也让观众在视觉体验中感受到更深刻的情感共鸣。

(二)镜像空间打破线性叙事边界

镜像、反射或舞台装置是打破传统线性叙事结构的重要视觉手段,其通过对空间的重构创造出多重时空维度。传统线性叙事以时间顺序为核心,观众跟随单一时间线推进剧情,而镜像空间通过反射、重叠或分割空间,让过去与现在、现实与虚幻的场景并置,使叙事脱离单一的时间逻辑。当代实验戏剧中,导演常通过镜像装置将不同时空的场景同时呈现,让叙事不再遵循线性的时间顺序,而是以空间的方式展开。这种非线性叙事方式让主题得到深化,原本隐藏在线性叙事中的深层意义,通过不同时空的并置变得更加突出。观众不再被动地跟随时间顺序接收信息,而是需要主动整合不同时空的内容,增强了对叙事的参与感。镜像空间的运用让叙事更具层次感,观众通过空间的变化直观感知到叙事的复杂性,从而更深入地理解主题的多面性 [4]。

(三)舞台层次构建社会等级隐喻

舞台的垂直与水平层次是社会等级结构的象征性载体,其台阶、平台等设计元素并非单纯的空间划分,而是对社会关系的视觉化再现。垂直层次中,高处的平台往往与权力者的活动空间形成对应,低处的台阶或地面则与底层群体的生存状态形成关联,这种高低之分让社会等级的差异变得直观可感。水平层次中,不同区域的划分往往对应不同阶层的活动范围,贵族与平民的活动空间被明确分隔,强化了社会群体的分化与隔离。这种层次设计并非中性的布局,而是带有明确的社会批判意图,通过空间的划分让观众感知社会等级的僵化与不公。舞台空间的象征性再现,让社会关系从抽象的概念转化为可感知的视觉符号,增强了叙事的社会深度与批判力度。

三、戏剧导演作品中导演体系的象征主义实践特征

(一)符号系统的整合性表达

符号系统的整合性表达是象征主义导演传递深层意义的核心路径,需将物体、动作、图像等符号纳入统一逻辑,实现符号间的协同效应,让抽象主题转化为可感知的视觉叙事。首先,导演需梳理符号的核心象征指向,明确贯穿作品的主题内核。例如Gordon Craig 在《麦克白》中,将“面具”设定为核心符号,关联权力的虚伪与人性的异化,进而选择黑袍、枯树、匕首等符号围绕这一核心,使所有符号都指向“权力腐蚀”的主题,形成内在统一的象征逻辑。其次,设计符号的动态互动机制,让不同类型的符号在叙事进程中形成呼应。比如演员佩戴面具时的缓慢移步动作,强化面具所象征的“自我隐藏”;背景投影的血月图像与舞台上的匕首道具形成视觉关联,将“欲望”与“毁灭”的主题具象化,使符号不再是孤立的视觉元素,而是通过动态互动增强象征的感染力。再者,强化符号的重复与变奏,通过核心符号的多次出现深化意义。例如《麦克白》中的面具在开头、谋杀场景、结局均有出现,但细节逐渐变化——面具从完整到出现裂纹再到破碎,对应角色从追求权力到陷入疯狂再到毁灭的心理历程,使符号的意义随叙事推进而深化,形成统一且有层次的象征系统。这种整合性表达并非符号的简单堆砌,而是通过核心指向、动态互动与重复变奏,让符号间产生协同效应,使深层意义得以更精准、更有感染力地传递。

(二)时空折叠的隐喻性压缩

时空折叠的隐喻性压缩需将时间与空间的压缩纳入主题逻辑,通过技巧组合实现隐喻的精准传递,强化情感共鸣。导演需明确时空折叠的核心隐喻指向,将时间跨度或空间转换与主题内核关联。例如《平凡的世界》中,展现了 20 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陕北地区普通人在大时代历史进程中平凡而又曲折的人生道路。以孙少安、孙少平两兄弟为中心,以整个社会的变迁、思想的转型为背景,通过复杂的矛盾纠葛,刻画了当时社会各阶层众多普通人的形象。同时,剧中通过时间的流动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故事矛盾更为突出、事件叙述更为凝练。此外,也删减了舞台转盘的转数,调整提炼了故事情节中的核心部分,将此剧变得更加精致。这种时空折叠的隐喻性压缩并非单纯的技巧展示,而是通过核心指向、技巧组合与情感强化,让时间与空间的压缩服务于主题集中与情感深化,使象征主义的表达更具感染力 [5]。

(三)观众参与的诱导式解码

观众参与的诱导式解码需将暗示性符号与互动性策略纳入叙事逻辑,通过设计让观众主动参与隐喻解读,拓展叙事的深度与广度。首先,导演需铺陈暗示性符号,将核心象征元素以细节化、重复化的方式呈现。例如在我的作品中,将“旧书”设定为关联“记忆”的核心符号,在开头场景中,演员捧着一本封皮褪色的旧书缓慢走过舞台,书页平整却泛着旧痕;中场场景中,旧书出现在角色的书桌,书页边缘有明显的卷边,页脚处多了几处浅淡的折痕;结尾场景中,旧书被放在舞台中央,书页上多了几行用铅笔写的模糊批注,字迹有些潦草。这些重复出现的符号细节,让观众注意到旧书的存在,引发对其意义的思考,为后续解码埋下伏笔。再者,设计互动性场景,让观众通过简单动作参与叙事。比如在中场休息时,导演安排演员将旧书放在观众席旁的小桌上,允许观众轻轻触摸书的质感——粗糙的封皮带着岁月的痕迹,泛黄的书页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手写的批注线条有些颤抖,这些触觉与嗅觉的体验让观众更直观地感受到“记忆的重量”,进而深化对旧书象征意义的理解;或在演出过程中,演员走到观众席前,轻声问“你见过这样的旧书吗?”,简单的对话让观众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增强对叙事的代入感。此外,保持意义的开放性,不给出明确的隐喻解释。比如旧书的批注内容故意写得模糊,“那天的雨很大”“我记得你说过”之类的句子没有上下文,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解读为“童年的回忆”“未完成的遗憾”或“被遗忘的承诺”,这种开放性让隐喻意义更丰富,拓展了叙事的广度。观众通过主动解读,将自己的经验与作品的象征系统结合,使叙事的意义不再局限于导演的意图,而是变得更具包容性和深度。这种诱导式解码并非强制观众接受某种意义,而是通过暗示、互动与开放设计,让观众主动参与到意义构建中,增强叙事的感染力与广度。

(四)社会隐喻与现实呼应机制

社会隐喻与现实呼应的核心是将抽象社会议题转化为可感知的象征符号,通过象征的动态变化与观众的现实经验连接,实现对现实问题的批判与反思。其一,导演需建立核心象征与现实议题的直接关联,将社会问题的核心矛盾浓缩为具体的视觉符号。例如作者导演的《老街》作品中,将“老槐树”设定为关联“家园失落”的核心象征,舞台中央的老槐树保留了现实中老城区槐树的特征——斑驳的树干、挂着旧灯笼的树枝、树旁的石凳,这些细节让观众瞬间联想到现实中面临拆迁的老槐树,使象征与“拆迁中的家园保护”议题建立直观联系。其二,设计象征的动态演变,同步现实议题的发展进程。《老街》中,老槐树的状态随叙事推进而变化:开场时树叶茂密,演员围绕树跳传统舞蹈,表现老街的烟火气;中场时,树的枝叶逐渐稀疏,舞台一侧出现挖掘机模型,演员开始搬离树旁的家具,象征拆迁的启动;结尾时,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演员站在树旁捧着老照片,照片中的老槐树郁郁葱葱,与眼前的树干形成对比,表现家园的消失。这种动态变化让象征与现实中的拆迁进程同步,使观众更直观地感受到议题的紧迫性。其三,用演员的肢体语言强化象征的情感共鸣,将现实中的人性挣扎转化为具体的动作表达。《老街》中,演员触摸老槐树的动作从温柔的抚摸,到用力摇晃树干,再到最后的拥抱,这些肢体语言让象征不再是孤立的视觉元素,而是承载了现实中居民的情感,使观众通过演员的动作感受到“家园失落”的痛苦,增强对现实议题的共情。这种社会隐喻与现实的呼应机制,并非简单的符号对应,而是通过核心关联、动态演变与情感强化,让象征成为现实问题的戏剧化载体,实现对现实的批判与反思,使社会议题的呈现更具深度与感染力。

结语

本文通过对本人导演作品的分析,揭示了象征主义在戏剧导演中的实践特性,完善了象征主义导演理论体系,为当代戏剧导演的象征主义创作提供了理论参考。现实层面,本文提出的核心象征设定、动态演变、观众参与等策略,为导演实现抽象主题具象化、现实议题戏剧化提供了实践借鉴。与前人研究相比,本文不仅关注单个符号的象征意义,更强调象征系统的构建与现实议题的呼应,使象征主义实践更具整体性与社会性。然而,本文未深入探讨象征主义创作与商业市场的平衡问题,未来可进一步研究如何在保持象征深度的同时,提升作品的市场接受度。展望未来,当代戏剧导演可结合更多现实议题,拓展象征手法的边界,使象征主义在戏剧创作中发挥更大的社会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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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杨婷婷 , 殷淑燕 . 民国时期湖南省霍乱流行的时空变迁特征及环境机理 [J]. 浙江大学学报 ( 理学版 ),2025,52(04):496-507.

[3] 张薇 . 接受与批判:金石图录的外译与欧洲中国青铜器研究方法的嬗变( 1838- 1910)[J]. 民族艺术 ,2025,(03):113-128.

[4] 丁一 . 抗战期间故宫文物的外展与中国形象塑造 [J]. 历史教学 ( 上半月刊 ),2025,(07):82-96.

[5] 陆一琛 . 论杜拉斯文学银幕的超视觉空间 [J]. 外国文学研究 ,2025,47(03):12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