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意”与“慎独”之间的体用关系
田稳步
山东师范大学
摘要:“诚意”与“慎独”作为宋明理学奠基者刘宗周的核心思想,一直是研究的难点与重点,尤其是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同时,刘宗周对王阳明“四句教”的批判,囊括他的整个哲学思想,其中必然包括“诚意”与“慎独”这两个哲学范畴。因此,通过对刘宗周批判王阳明“四句教”所提出新“四句教”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揭示“诚意”与“慎独”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而还原刘宗周的本有之意。
关键词:诚意;慎独;四句教;
刘宗周作为宋明理学的奠基人,独具创意的提出“诚意”“慎独”之学,为宋明理学画下了完美的句号。然而,要理解刘宗周的哲学思想是非常困难的,其中主要的原因在于“诚意”与“慎独”之学,两者相互纠缠不清。也正是如此,学术界对其哲学思想的理解多有分歧,但是如果只是从“诚意”与“慎独”或两者的相互关系给予探究的话,必然会忽略刘宗周本身对两者的解读。因此,应从刘宗周的其他哲学思想,去观“诚意”与“慎独”两者的相互关系,只有这样方可从最大程度上还原刘宗周的本有之意。
一、“诚意”与“慎独”之辨
“诚意”与“慎独”作为刘宗周哲学思想的核心,由于其没有严格的区分两者的内涵,致使后世学者对于“诚意”与“慎独”之间的关系多有困惑,也引发了不同的看法,一直争论“诚意”与“慎独”的具体内涵和两者关系。
刘宗周的儿子刘汋在《年谱》中认为刘宗周“始致力于主敬,中操功于慎独,而晚归本于诚意”,通过对刘宗周思想史脉络的梳理,将慎独看作其思想史的中间部分,诚意才是刘宗周的学术宗旨;其弟子黄宗羲则认为“先生宗旨为慎独”,认为老师的宗旨唯有“慎独”二字;刘宗周本人认为:“《大学》之道,诚意而己矣。诚意之功,慎独而已矣。意也者,至善归宿之地,其为物不二,故曰独。”。从此处,我们可以看出刘宗周本人把“诚意”与“慎独”看作是不二的,甚至说“诚意”就是“慎独”,“慎独”就是“诚意”,将“意”等同于“独”。由此可见,“诚意”与“慎独”两者之间关系非常密切,虽说如此“诚意”与“慎独”两者还是各自存在着不同的含义,每一个都代表着刘宗周不同的哲学思想。
刘宗周自己认为“君子之学,慎独而已矣”,那么什么是“慎独”?将其拆分为“慎”与“独”,通过对两字的剖析或许可以达到对“慎独”的理解。刘宗周通过“独”将人类的情感与道德统摄其中,“独”中有人类不同的情感“喜、怒、哀、乐”,而这四者又是人类道德“仁、义、礼、智”的别名。对于“慎”的含义,现代学者扈继增则将归纳为“真实不欺”、“动念省察”、“葆任存养”三意。,是一种遵循“独”而是在日常中存养的“意”进行道德修养的功夫。因此,从本质上讲“慎独”也就是一种针对本心进行内在省察的功夫,以“慎”对“独”进行内在省察。在这里,刘宗周将“独”提升到本体的形而上层面,并将“慎独”看作为最重要的道德修养功夫,在“独”之外不存在任何的本体,在“慎独”之外也不存在任何的功夫论。既然“慎独”是刘宗周看作最重要的道德修养功夫,那么“诚意”又是怎样的学说?这里的方法同“慎独”,将“诚意”拆分为“诚”与“意”,通过对两字的剖析达到对“诚意”的理解。现代学者步近智认为刘宗周的“诚”是道德论与宇宙论的一致,“诚者,天之道也,独之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慎独之功也。”。对于“意”刘宗周说:“心之主宰日意,故意为心本。不是以意生心故曰本,犹身里言心,心为身本也。”。因此,在刘宗周这里“意”是“心”的本体,也是“独”的本体,是人本心的“至善”、“道心”、“至善之所上”。刘宗周还进一步的指出“意”是“有而未始滞于有,无而未始沦于无,盖妙于有无之间而不可以有无言者”,既是有也不是有,既是无也不是无,是在于有无两者之间,但又无法言说的,是包含这一切但又不表现为任何具体性的,所以“意为心之所存,非所发”,“意”是心中未发,是至静,是不动的。既然“意”是“意为心之所存,非所发”,那么在这里刘宗周明确指出“意”所具有的重要内涵,即“意无所为善恶,但好善恶恶而已”,“意”作为本体是无所谓善恶,但是具有好善恶恶的特性,是一种潜在的意向,而不是具体的好善恶恶道德活动。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慎独”与“诚意”都是具有本体性与功夫论的层面,甚至相对于“独”来讲“意”更具有本体性,“诚”相对于“慎”也更具有本体性。但是“慎独”与“诚意”两者之间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还是不得而知。
二、新“四句教”下“诚意”与“慎独”
对于王阳明“四句教”的批判,贯穿着刘宗周自身整个学术思想,包括了“诚意”与“慎独”等思想范畴,通过对王阳明“四句教”的批判,刘宗周提出了新“四句教”。
刘宗周认为“四句教”错误的根本在于对“意”的理解,认为“阳明将意字认坏”,认为王阳明在解读《大学》时理解错了“意”的含义。对于王阳明而言,“意”是已发,“心”是未发的本体,因此“心”作为主体是“无善无恶”的,“意”作为已发是“有善有恶”的。这种对善恶判断的标准在于已发的“意”是否符合“良知”的判断,“良知”又是“心”在经验世界的投射。而对于刘宗周而言,他发现这种“心”与“意”的分离,有着诸多矛盾,“若心体果是无善无恶,则有善有恶之意又从何处来?知善知恶之知又从何处来?为善去恶之功又从何处起?无乃语语断流绝港乎!”。其实,两者只是对“心”“意”“良知”概念具有不同的把握而已,王阳明所把握的“意”对应着刘宗周的“念”,“心”对应着“意”,“良知”对应着“独”。但是在刘宗周看来正是由于王门后学混淆了“意”与“念”,从而无法使“意”顺着“体”而发。出于此,刘宗周为将儒家一直坚持的“性善”贯彻到本体与功夫的层面,以防止儒家价值观和功夫论的崩塌。将“意”与“独”整合在一起,使“意”提升至本体论层面,但在现象世界也有发用“独”。
在此基础上,刘宗周认为四句教中第一句的“无善无恶心之体”应该改为“有善无恶心之体”。因为在其“诚意”中,他对“意”的设定是不仅是心之本,更是纯粹的善,而且具有好善恶恶的趋向,“意无所为善恶,但好善恶恶而已”。第二句的“有善有恶意之动”更是需要改正的,因为刘宗周认为意是“未发之中”,“意为心之所存,非所发”,是至静的,更不能是动的。第三局的“知善知恶是良知”,在刘宗周这没有什么大错,因为这句好对应着他“慎独”中“独”的哲学概念。第四句的“为善去恶是格物”,则是“慎”与“诚”功夫的结合。因此,刘宗周在批判“四句教”的同时,转“四无”为“四有”,“心是有善无恶的心,则意亦是有善无恶之意,知亦是有善无恶之知,物亦是有善无恶之物。”。也正是通过如此,刘宗周解决了本体与功夫两者之间的问题。
从刘宗周对“四句教”的批判,再结合“诚意”与“慎独”,就可以清楚的发现“诚意”与“慎独”两者之间的关系,相对于“慎独”,“诚意”更具有本体性意义,刘宗周以“诚意”为体,“慎独”为用,“诚意”为本体,“慎独”为功夫,但两者又是一体的。因此在刘宗周新“四句教”的视角下,从逻辑上“诚意”与“慎独”是体用关系,但是在本体层面上两者是一体的,因此如果片面的将两者区分,将失去刘宗周的本有之意。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6册,第 173 页。
沈善洪主编:《黄宗羲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5年, 第1册,第250 页。
沈善洪主编:《黄宗羲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5年, 第1册,第278 页。
扈继增:《“对越”以见“独”:一个解读刘宗周“慎独”思想的新角度》,《中国哲学史》2021年第4期。
步近智:《刘宗周的思想矛盾和“慎独”“敬诚”之说》,《浙江学刊》1986年第3期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2册,第337页。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2册,第336页。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5册,第91页。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2册,第337页。
吴光主编:《刘宗周全集》, 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7年, 第6册,第3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