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视域下粉丝社群中的话语规训现象分析

一、研究问题

本文从话语规训的视角出发，分析粉丝社群中的规训现象如何形成并作用于粉丝相应行为上。本文主要以个案研究和内容分析为主要的研究方法，在案例选择上，选取具有以下特点的对象：（1）粉丝数量多，集体认同度高；（2）有固定的集资需求；（3）粉丝行动力较强；（4）集资过程缺乏监管。

首先，本文选取以韩国组合“aspea”出道的“绿卡成员”宁艺卓为研究对象，其超话内粉丝数截止到2024年5月31日为79.3万人。作为韩国偶像组合成员之一，该组合隔几个月便有一次“回归”，每次的“回归”粉丝站均会发布相关购买链接和集资链接，来进行专辑购买事宜。除此之外，和国内粉丝后援会可以联系到公司不同，服务于在韩国活动偶像的粉丝站往往由部分粉丝自发组成，其集资过程完全由粉丝站自觉监守，缺乏外界的监管，在每次集资过程中，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因此，韩国组合成员之一的宁艺卓粉丝群体间的互动，是一个研究粉丝社群之间话语规训的较为典型的案例。

乔姆斯基提出了 “制造共识”的概念，在粉丝社群中，一个消息的发布往往受到多方面的限制和影响，在接触这种特定偏向的消息一段时间后，往往会使得社群内成员对相应规则和话语产生一致的情绪和行为。除了共识的形成外，本文还使用了福柯的“话语权力”以及“话语规训”的概念。福柯既将言语理解为“活在纸上”，还将其理解为一种强大的社会力量，这种社会力量以控制和奴役社会行动为目标。福柯认为，这种社会力量应被定义为“权力”，他也从中得出了一个著名的哲学论点：话语即权力。福柯还指出，话语控制作为一种政治技术，有着很强的隐蔽性，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支配、管控个体的意志[4]。而粉丝社群作为话语规训的高发社群，大部分都是从情感劳动出发促使粉丝形成一致意见，粉丝在其中被共识绑架进行情感劳动，并成为被资本剥削的数据劳工[2]。

本文聚焦明星粉丝后援会及其粉丝的交往互动过程，对其微博超话内的博文内容进行分析编码，通过分析特定研究对象，讨论当代粉丝社群中话语规训的逻辑体现。这种从无序到有序、从引导到控制的资本规训逻辑，具体展现为形成情感共识、圈层控制、权力的赋予等规训形态[2]。

二、粉丝社区话语规训机制

（一）群体共识——基于暗语的集体意识

粉丝社群一开始由拥有共同兴趣、爱好等文化资本要素的个体粉丝聚集而成，聚集在一起的个体粉丝长期共享彼此的情感体验与状态，久而久之会在社群内形成一致的情感偏向[12]。通过对宁艺卓超话内以“KP”为关键词抓取的微博分析来看，粉丝社群内部打榜行为的话语逻辑，大致可分为两种主要的话语模式，即鼓励式话语模式以及重复式话语策略，以强化目标，增进团结感。通过有节奏连带的回馈，粉丝群体的对话交流不断强化情感体验，有助于实现打榜目标[5]。

以宁艺卓粉丝群体控评过程为例，当微博账号“韩国me2day”发布宁艺卓或者其所属团体aspea相关的信息时，粉丝站和数据站会在超话内发布相关微博链接，引导粉丝对特定评论进行点赞、“楼中评论”，从而达到使展示宁艺卓数据的评论占据相关微博评论区的“前排”的结果。

以宁艺卓超话内统一发布的控评词为例：

“' 回归期间 成为五代 女单人帖百万速度纪录保持者 一月内热帖 +  6个站热门 开通个人ig：imnotningning登9国趋势 宁艺卓的火从不注氵  蓝鸟 非官方万转已超过条 达成百万点赞 达成五代女团最快记录 戛纳红毯单人照热度断层第一 品牌认证的时尚表现力 宁艺卓又在不断创造新纪录啦 ”。

粉丝通过不断在微博下发布重复内容，在此过程中，“权重”高的账号会优先显示在评论区前排，此时粉丝会优先点赞、评论这类账号的评论。通过对相关时间内抓取的微博内容来看，不难看出超话内更多的是刷屏式的重复话语，因此，每天超话内关于“kp”的讨论量可能达到上千条，让人目不暇接。而这种重复单一的话语反而有助于粉丝群体关注打榜行动重心而不会跑偏话题，能够很好地将一个个粉丝个体联结在一起，达成共同目标[1]。

在宁艺卓相关评论达到评论区前排后，粉丝超话内会出现大量鼓励和赞美的博文。以微博账号“LoveULoveMi_”在2023年5月25如发布在超话中的微博内容为例：

“煮粉这几天都辛苦啦 kp 的很棒 很多人都在熬夜等 全平台宣传也在跟进中大概一些人看煮粉劲头越来越好 背地里是不是在想“md 怎么煮家军这个粉圈搞不垮的啊”因为有一直争气努力的小宁还有越战越勇永不服输的粉丝 对垃圾脱敏还有心理上都在进步！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除了宣传 耗子一定记得歇一歇 品牌wb还没有 ！再夸夸大家 真的很棒！”

当粉丝处于这种环境中时，会产生一种自我表演与修饰的行为，完成控评的任务，粉丝就可以参与到饭圈的狂欢中来。更为重要的是，粉丝个体能够感受到其它个体的存在，且是冲着同一目标共同前行，虽有“千辛万苦”，但是粉丝之间相扶前行，互相鼓励成为了重要的话语策略，构成了粉丝社群内的一种规训机制。

（二）圈层控制——情感控制下的行动

微博粉丝超话给粉丝们打造了一个逻辑自洽的生态空间。虽然超话内部可能会陷入情感与信息封闭的状态，但在这有限的空间里粉丝们的情感互动效率以及情感能量的聚集速度却被大幅度提升。以宁艺卓粉丝超话为例，在超话内当你的超话等级达到12级时，便会获得一个粉丝大咖的称号。拥有该称号的成员在超话内发布信息时能更容易获取到其他粉丝的信赖。除此之外，在宁艺卓个人超话内发布与宁艺卓无关的内容，或者与队友相关的内容，都会被超话内的粉丝视作是一种不符合粉丝身份的表现，进而对该粉丝的身份进行否定。通过这种封闭的内部沟通，超话内的粉丝最后被要求需要遵循内部的规则，在个人的微博主页也要删除与偶像无关或者负面的内容。

除了超话内的规则制定外，粉丝社群中还有一种常见的话语规训方式，即通过悲情叙事来达到情感控制。在本文作者抓取含有关键词“中输”的微博时，发现“毯子”一词在与中输相关的微博内出现频率较高。毯子事件指：在专辑发售前的一次直播活动中，在四位队员都穿着短裙坐下处于不便状态时，工作人员只给了除宁艺卓之外的其他三位队友提供了“毯子”，该次事件被其粉丝认为是公司区别宁艺卓的行为。

以微博账号“猫猫宁宝”于2023年在超话内发布的一条微博内容为例：

“宁艺卓真的有宝宝去花钱切瓜搞吒的音源，没有说不对，因为这是个人自由问题，但是我觉得大家要是有钱的话攒起来冲正规一，为宁宁冲中输，团超是ae3pa超，难道还有柠檬不知道吗？当初回归之前吒直播只有宁宁没有毯子，在直播中为宁宁申冤还被所谓的团粉骂，先行曲part稍微多了点，螳螂粉就“销量警告”，骂吒活该糊，结果主打曲唯一主唱part最少……这些柠檬有目共睹，我们家一直以来都被其他三家打压，团超永远都没有我们的位置，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搞音源，吒音源好了，谁会记得柠檬的功劳，我们永远只是炮灰，其他三家根本不想跟我们共享成果！”

此类言论指导粉丝与平台公司和经纪团队形成对立关系，并且让粉丝们在情感上与明星保持了一种深度联系。这种完美的叙事框架揭示了饭圈逻辑的中心特征即一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同时为了激发粉丝对这种不公正待遇的同情，这种悲情叙事也通常会被当作粉丝凝聚力以集体认同感的常用策略。通过建构偶像所面临的苦难形象，来加深粉丝有关偶像的苦难记忆，并进一步激起对偶像未来发展的强烈保护欲和参与意识。而宁艺卓作为组合成员中唯一的中国成员，其粉丝希望通过证明其在中国内地的人气，来改变公司对宁艺卓不公的现象。因此，在这种情感偏向的驱动下，粉丝会通过不断的提高中输的数额来向公司证明宁艺卓的对于组合的影响力。而这种中输数据转而也会被粉丝用于控评词中，向所谓的路人或队友粉来证明偶像在在我国内地的人气。

偶像工业中粉丝与偶像之间建立的这种准亲密关系，会促进情感关系背后的一系列产业链。而这些利益链中的话语构建者、平台运营者通过不断地提供各种极具代入感的素材，鼓励粉丝们想象自己有偶像的多样亲密关系。粉丝中的意见领袖以及资本，都会利用这一产业链，通过不断重复的积极话语和悲情叙事，赋予粉丝一种虚幻的成就感，进而实现对粉丝的规训。粉丝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饭圈用语所赋予的意义所规训的人，

三、不足

话语规训现象与粉丝间的群体规训现象存在一定的联系，但其具体影响逻辑仍然需要进一步探寻。由于本文主要采取了内容分析法，因此文章的理论性仍然需要进一步补充。除此之外，本研究仅研究了一位偶像的粉丝群体，因此研究结果不可避免地有不足之处。

参考文献

[1]王艺璇.网络时代粉丝社群的形成机制研究——以鹿晗粉丝群体“鹿饭”为例[J].学术界，2017（03）：91-103+324-325.

[2]庄曦，董珊.情感劳动中的共识制造与劳动剥削——基于微博明星粉丝数据组的分析[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9，56（06）：32-42.

[3]刘国强，粟晖钦.被遮蔽的主体：重思劳动理论范式下的粉丝定性问题——以微博“控评”为例[J].当代传播，2022（01）：56-61+66.

[4]郭金华.污名研究：概念、理论和模型的演进[J].学海，2015（02）：99-109.DOI：10.16091/j.cnki.cn32-1308/c.2015.02.011.

[5]谢灵佳. 互动仪式链视阈下的粉丝打榜行为研究[D].暨南大学，2020.DOI：10.27167/d.cnki.gjinu.2020.00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