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朝圣

我们每个人都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题记）

叶歆立在柏树下，四季叶皆青，乔伊曾写过《一个人的朝圣》，叶歆想学哈罗德，可她的奎妮还未出现。

冬至夜凉，初雪的日子里空气清冷，人语缠绵。叶歆独立天桥，黑茶色长发散落肩际，她把头埋入卡其色大衣，呼出一口气，水雾随风飘向寂寥的天边，淡淡弥开。她就这样站着，任凭雪泣沾染周身，洇出点点湿痕。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叶韵，一个女儿，一个客户，一名白领；可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扶疏间霁华浅柔，叶歆向尚善良，虽不是伊斯兰教徒，可她想陪自己去麦加，去世界开始的地方做一个人的朝圣。

叶歆决定步行，行囊精简，只有一个包和一个她。路途久远艰辛，深冬的寒凉裹住大地，叶歆此行辞工作，绝过往，若说是旅程，倒不如是赌注。麦加之路的各个落脚地都正寒冬，叶歆带着自己所有积蓄上路，每日坚持行二十多公里，路疲人劳，叶歆从未觉得苦。一日傍晚，叶歆未行止至住处，天却已然漆黑，冬天的阴霾日沉寂，有种说不出的狠戾，黄鼠狼掠过树丛的身影突然惊扰野风，也吓坏了自小怕黑的叶歆。郊外道路无灯，偶能看清的只有蝙蝠扇动的翅膀，星辰被隐匿在阴云下，叶歆往前走着，蓦地，她看见自己手机投下的光中，一个人影在步步紧逼，叶歆不知道这是谁，但她知道没有人会在晚上十点在方圆十里只有荒野的地点闲逛。叶歆害怕极了，她频频侧目，却什么也看不清。她开始狂奔，身后的人影也随之加快速度，是冲她来的！叶歆无心旁思，抬腿就跑，一路长风呼啸，周遭景如瞬移，她像穿越一路迷雾荆棘，却总离灯光很远，她就拼命跑，终于看见了有灯火与人家。

那晚她回到住处，在温烫的洗澡水中舒展开蜷缩的自己，她回想刚刚自己飞奔的模样，又忆起往事：小时体育老师嫌她跑步慢、体质差，生气举例，觉得她就是死到临头都跑不快，叶歆很少流泪，也很少反驳，她想，这是她打破的第一个诅咒。

时日过得飞快，叶歆行得慢，时已渐至春日，野草如心事向荣，叶韵的路程已近半数。一日在茶馆，一位银发老妇人抓住她的手说：”小玲啊，小玲是你啊。”叶歆猜测小玲应是老妇人的女儿或孙女，她桀然一笑道：“奶奶，您认错了，我不是小玲。”歆推开老人的手，可老人不放，枯瘦的手上老人斑蔓生，叶歆猜测她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只好把她带回住处悉心照料，她在煮茶时，看窗外雁飞过，划出一道弧线，春到了，树的枝桠疯长，开始有几分热烈柔软，迎春初放，携夹草泥气息的风氤氲入鼻腔，她回头望，老妇人正专心致志地看她，见她转头，一点点地对她绽出一个笑。就这样，叶歆在这座小镇滞留了十多天，直到有位年轻妇人找上门来，妇人语无伦次地道谢，甚至感激地流泪，泪水滋润清盈，浇灌叶歆的自信。少年时代，她曾因为没有为同学办事情被骂是最恶毒的人，这是她打破的第二个诅咒，她想。

麦加没那么遥远，抵达时正值初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特别，或许特别的是叶歆，而非朝圣本身，迢迢千里路，走过的不只是旅程，更是自我肯定的经历。叶歆想，她知道自己是谁了，是风雨无畏的勇者，是善良宽厚的仁者，更是独一无二的朝圣者，追风赶月未停留，平芜尽处显春山更美。绿柏寒喧路过的风，风为叶歆四处传说，仲夏苦短有蝉鸣悠长，困于荒野也可去往远方，她航越巨鸿，完成了一个人的朝圣，一次次打破人们对她的偏见与诅咒。

喜欢自己，所以要被簇拥包围，一个人的朝圣路会繁花盛开，会人声鼎沸。诵经声悠长，却似一场盛大的祝福。叶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