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语音的地理语言学研究
么达拉姆
西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摘要:随由于历史、地理等特殊性,怒江、澜沧江、金沙江流域藏语资源丰富,目前仍有众多方言点未被调查描写分析,可待开发潜力巨大。本文运用地理语言学方法,研究了“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的语音系统,通过比较声母、韵母、声调等特点,揭示了康方言的语音差异和演变规律,为深入理解藏语方言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提供了新视角。
关键词: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地理语言学
引言
藏语在我国境内主要是藏族人民使用的语言,根据语言的谱系树理论,藏语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藏语支,在汉藏语系研究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藏文是音素拼音文字,基本反映了藏文创制时期(大约七世纪)的语音面貌。[1]关于藏文的起源虽有不同观点,但根据多部藏文文献记载,主流观点为吞米·桑布扎以梵文为蓝本,创造出藏文三十字母与四元音并创作翻译出一些典籍。[2]此后藏文又经历三次重要修订,其中9世纪初的第二次修订影响较为广泛。文字是用来记录语言的,文字的发展反映着语言的变化,对藏语发展变化的历史分期,虽有多位学者都做出过不同的划分,但本文更倾向于瞿霭堂、劲松的以“语音、语法为主,词汇为辅”的标准。
一、地理语言学与藏语康方言研究综述
地理语言学(方言地理学)指以众多地点的语言事实调查为基础,利用语言地图的方式描述语言现象的地理分布状况,结合社会文化因素解释这些分布的原因,探索语言变化的过程和机制。[3]地理语言学理论最早在西方萌芽产生,中国学者引入国内首先将其运用于汉语方言的研究,进而扩展到少数民族语言研究。
针对我国境内藏语方言分区问题,历来有不同看法,传统观点主要根据语音的差别将藏语分为三大方言即卫藏方言、康方言、安多方言,卫藏方言与安多方言差别较大而康方言属于二者过渡地带,相较于前二者康方言内部土语点间差异较大。
王文敏《临高语“村”的地理语言学分析》(2020)将临高语52个方言点与“村”相关的田野调查语料,用语言地图的方式进行立体化展示,并结合历史、人文等相关因素分析得出“村”的历时演变过程。铃木博之《语音演变的地理语言学解释一以云南香格里拉藏语为例》(2022)运用地理语言学的方法分析了建塘藏语语音呈 ABA 式分布的规律,并指出在某一特定小范围历史背景下运用地理语言学方法解释分析语音变化具有可行性。
二、藏语康方言语音系统
藏语康方言内部分歧较大,根据语音特点可划分为几个次方言:①德格一昌都次方言。主要包括甘孜州的德格、石渠(农区)、白玉、甘孜、炉霍县等部分区域,西藏昌都地区的昌都市、边坝、左贡、江达等地的康方言,以及昌都地区的丁青(牧区话)等地的康方言。②木雅次方言。主要分布于康定、雅江、道孚八美等地的康方言。③巴塘一迪庆次方言。主要包括巴塘、理塘、乡城、稻城、德荣等甘孜州南路县域的康方言和云南省迪庆州三个县的康方言。④玉树次方言。主要是青海省玉树市的康方言和分布于玉树地区的札多、治多、囊谦等牧区的康方言。⑤林芝次方言。主要包括西藏林芝地区波密县等地的康方言。⑥那曲次方言。主要包括西藏那曲地区的那曲、 比如、 班戈、 聂荣、 嘉黎、 申扎、 巴青、 索县等县域的康方言。
(一)甘孜州内德格一昌都次方言声母系统
(1)单辅音声母;45个(包含1个零声母)
(2)复辅音声母;7个
(二)韵母系统
(1)单元音韵母;16个(包括6个鼻化韵母)
(2)复元音韵母;1个
(三)声调系统
在语音听感的基础上,根据声调音位的归纳原则,总结出藏语贡觉话中的3个调类;平调、降调、升调,具体如下所示。
三、“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声韵母特征
“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塞音、塞擦音、擦音有清浊对立,浊音保留完整。单一浊声母都是由古藏语复合浊声母演变而来。[4]但对比文献语料进行分析发现,刘铸东(2022)对林芝曲古话的记音中浊塞音、塞擦音、擦音已完全清化为同部位清音,这与卫藏方言浊音的演化特征比较接近,究其原因可能与林芝曲古村的地理位置有关,其处在卫藏方言向康方言的过渡地带,可能受到卫藏方言影响较大。
藏语康方言大部分地区都有送气擦音存在,南部次方言的安多话、索县话、和靠近南部次方言的林芝曲古话中无送气擦音。康方言擦音虽有送气与不送气对立之分,但各个方言土语送气擦音与不送气擦音并非整齐对应,并且送气擦音数量不一,其中最多的有四个最少的有一个,如德格话中有四个送气擦音。
王双成(2018)对清化鼻音的历史来源及演变特点进行了探究,指出藏语方言清化鼻音演变具有复杂性,比起浊鼻音,清化鼻音是有标记的,所以在语言演变中容易消失,如德格话的清化鼻音在新派的口语中有逐渐和常态鼻音合流的趋势。[5]接近安多方言、卫藏方言的部分地区,已无清化鼻音。
康方言中鼻化元音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在“三江流域”康方言中并非所有土语中都有长短元音的对立,并且有长短元音的土语里,其与长短声调有着直接的联系,长元音只出现在长调音节里,短元音只出现在短调音节里,并不独立对立。
由于藏语的特殊性,有关藏语声调的研究一直以来为汉藏语研究学者不断关注,其中卫藏方言和康方言都早已发展出声调,根据目前掌握材料显示,声调在康方言中普遍存在,只有陈鹏(2020)将理塘话中的高低两调归纳为无区别意义作用的伴随调,但理塘周围的土语都有声调,所以理塘话声调是否存在还需更多语料进一步考证。安多方言暂无声调产生,王双成(2011)指出:“处于安多方言和康方言过渡地带的玛多话已发展出高低两个声调”。[6]通常认为藏语声调产生分化的原因有三;浊音声母的清化;复辅音声母的简化和消失;辅音韵尾的简化和脱落。三者如何在声调产生的进程中发展演变已有众多相关论述,此处,仅对声母与韵尾在引起声调产生分化时间先后的问题提出看法。胡坦(1980)认为先由声母清浊对立消失转变为高低调的对立,清声母变为高调,浊声母变为低调韵尾的脱落和简化引起声调的再分化,变为四调或六调系统。藏语三大方言区的语言发展速度不一,且有的方言区内部不同土语点语音差异也较大,例如安多方言玛多话因浊音清化、复辅音简化产生高低两个声调,但是辅音韵尾还完整保留,声调还未进一步分化;而康方言中,声母基本保留全浊声母,韵尾的演化也十分剧烈。声调作为一个独特的语音系统,有着其自身演变的独特性,所以声母与韵尾引起声调分化的先后应该根据不同方言点的情况,具体土语具体分析,或许并无绝对的先后之分。
四、结语
本文运用地理语言学方法,对“三江流域”藏语康方言的语音系统进行了深入研究。通过比较不同次方言的声母、韵母、声调等特点,揭示了康方言内部的语音差异和演变规律。研究发现,康方言内部分歧较大,可划分为多个次方言,且各次方言在语音上存在显著差异。研究不仅丰富了藏语方言的研究内容,也为深入理解藏语方言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提供了新视角,对于推动藏语语言学研究和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文献引用
[1] 王双成. 藏语安多方言语音研究[M]. 上海; 中西书局, 2012; 2.
[2] 王双成. 藏语安多方言语音研究[M]. 上海; 中西书局, 2012; 24.
[3] 曹志耘. 地理语言学及其在中国的发展[J]. 中国方言学报, 2006, 1; 174.
[4] 格桑居冕, 格桑央京. 藏语方言概论[M]. 北京; 民族出版社, 2002; 73.
[5] 王双成, 沈向荣, 张梦瀚. 藏语的清化鼻音[J]. 民族语文, 2018, 2; 58.
[6] 王双成. 玛多藏语声调[J]. 民族语文, 2011, 3;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