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从〈兰亭集序〉看生命的记录与觉醒
赵睿浩
广东肇庆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526061
当时在讲《兰亭集序》,时间不足,特把未讲完的话写下来:
刚刚简单讲了一些关于《兰亭集序》的内容。大家都了解了《兰亭集序》是从乐景到悲痛人生的,也就是对于生死的东西。我查阅了很多资料,感觉我们学习的关于生死观的东西好少,几乎也就这一个名篇。所以同学们,我们来思考一下:生死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怎么更合理地面对呢?
这个问题可能太过宏大。生活中的我们常常被比喻为“沧海一粟”,就像毕淑敏的文章中说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自己“很重要”一样,仿佛这种念头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愧赧。但生死又的确很微小,小到在我们身边的任何事物都渗透着“生死”:书有看完的时候,话有说尽的时候,人有别离,万事流转,又回到“俯仰之间”的一瞬。所以总会有书尽之后的品味,话尽之后的回顾,人亡之后的哀思,才会让“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觉如此真实。
就像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个特定的季节,可能是春夏秋冬其中一个。但你问人生会有多少个四季?谁能说出来?无人给出一个完美的定义,可能有的人会草草结束一生,也有人会功成名遂、寿终正寝。然而能肯定的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唯一一个“四季”,其他的季节都是在对比之中让你心里唯一的“四季”愈加醇厚。不过总的都要消逝。
最美好的总会结束,所以生死可以理解为生命中出现的的万事万物终有归宿。这点有些小朋友做得就很好,他们甚至会让自己的玩具“说话”。“泛灵论”的背后,是对生命最浪漫的感知。
那么面对生命的俯仰一瞬,我们怎么办呢?千人千面。让我不由想到那个很独特的国家——印度。提到这个国家大家脑子里可能会给他它贴上“脏乱”的标签。但其实也是他们面对生死的一种哲学。印度湿热使得人们喜爱慵懒沉思,越想越多也就参透了这一世,因而宗教盛行。但这种参透不是不管不顾的理由。
这时《兰亭集序》里王羲之对人之交往的快速也给了两种不同的做法:“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前者想去谈谈心,把自己的悲喜都暴露给另一个“阳光”,晒干晒透,把自己的心窝子掏出来。每个人都需要心灵的寄托,因为勇敢面对并不是人们生而具有的品质。所以倾听真的很难得。但这也会让我们的生死更加遗憾——话还是总要说完的,如果把生命都寄托于人们的互相倾吐,人生的“四季”说完了,不就越来越遗憾了。但后者喜欢放浪形骸,把情怀寄托在所爱好的事物上,自由自在一生,把自己所爱的东西咀嚼干净,其实也是遗憾的呀。因为总有尽头。人不是长情生物,爱也有尽头,所以才会“情随事迁,感慨系之”。因此,前者终会面临“话尽”的遗憾,后者也难逃“情随事迁”的惘然——爱恨皆有尽,长情终奢望。
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去对抗生命的易逝呢?也就是说怎么把自己唯一的“四季”抓紧。王羲之在这里就说了:“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简单来说就是——记录。也可以说是文学吧。这东西在语言学上说叫做“文字的超时空性”。我们把生死过程中的片段凝结,让自己反复观看也让后人反复观看,我们阅读的何尝不是一种倒影呢?生死总会在。“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所以不管长短的生死都凝聚在一篇自己所珍视的小小的文章中,我们的生和死就没有了什么真实不真实,没有了什么长短了。
其中也有一句很打动我的话:“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所以我们的所看到的究竟是谁人的一生?反复看来看去的仅仅是感受吗?其实,我们都是让生死所留情的人,我们看的也是自己。生命是一条长线,只不过是把不同的节点截取下来放到不同的部分而已,所以才有张若虚说的“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曹操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的诗不由得给人一种庄严豪气。可这样一个有豪气的人,也会说出“人生几何”的话,我越发觉得人是立体的,是无尽的,文学也是。就算曹操已经逝去多年,我们也还能体会到他的力量,这不也是一种长生吗?
“每一个人,当他从自己独特的个性和独特的生命经历当中来写诗的时候,诗就会变得很丰富”。这是骆玉明先生的一句话。我们都站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不只是在社会,你们这一个小小的班级也是。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也在设想,如果我们的生命无可铭记,我们应该怎么让自己知道自己活过?如一滩浑水,只有来源和终点那无非太枯燥了些。心中总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场狂风暴雨,总要有一串“花钟”让你的生命能够有捡的起来的美丽。所以我想告诉你们:“在永恒的荒芜中,唯一的救赎便是意识的觉醒。”
当然,不仅是诗,还有一切想记录的东西。王羲之恰巧注视到了这一点。人们知道美好的事情不会一模一样地再次光临,也就把它们记录下来了。生命造就了文学,文学也留下了生命,死生之大,亦在于此。
快要到高考了,那些学生们也要给自己人生的其中一个阶段画上句号了。希望他们知道:有限的生命,因记得而充盈。美好的未来,无需华丽的祝福。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那春天里,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