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德国电视二台法证式创新纪录片的得失

摘要：2022年4月份开始，德国电视二台ZDF纪录片编辑团队针对 30 至 40 岁的目标群体开启了播放创新格式纪录片的测试来代替之前的老牌政治纪录片栏目ZDFzoom，目的是吸引更加年轻的观众群体。 测试中有一档名为《痕迹》（“die Spur”）的法证格式创新纪录片表现最为突出，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本文通过对其中一部法证格式纪录片《5G网络的安全隐患——我们的移动网络如此依赖中国》的分析指出，在“法证格式”中虚构与非虚构出现了一种结构性的叠合。

关键词 ：德国纪录片 ; 法证纪录片

引言

2022年4月份开始，德国电视二台ZDF纪录片编辑团队针对 30 至 40 岁的目标群体开启了播放创新格式纪录片的测试来代替之前的老牌政治纪录片栏目ZDFzoom，目的是根据反响为 ZDFmediathek 和 ZDF 主节目开发新的、年轻的格式。测试中有一档名为《痕迹》（“die Spur”）的创新纪录片系列表现最为突出，在ZDFmediathek 中获得了不错的收视率，每集观看次数高达 45 万次， 在电视上也获得了高于平均水平的收视率。1 据称，《痕迹》这个系列的独特卖点是它的法证研究格式。它“是德国第一个致力于针对社会政治事件进行法证分析的纪录片格式，尤其关注那些真正令 30 岁至 40 岁之间的人们感动和不安的主题”。2

本文选取了一部《痕迹》系列纪录片《5G网络的安全隐患——我们的移动网络如此依赖中国》（下文中简称《5G》）来对何所谓“法证格式”做一解读。

一、《5G》的故事梗概（28分39秒）

为了降低风险，避免片面依赖，强调国家安全。 2024年7月31日，德国第二大公共电视台ZDF在晚间的黄金时段播出了《5G》3。影片一开始就是俄乌战争的画面，紧跟着一段由多位新闻主播只言片语组成的混剪，观众能听到的关键词如“俄乌战争”，“经济危机”，“能源危机”等。随后就是德国内政部长费瑟在新闻发布会上的发言片段，表示要降低依赖性。

接着男女主持人各自出镜，面对镜头向观众介绍自己在解开这个谜团过程中所承担的角色。女主持人负责采访专家，找出所受威胁的大小。男主持人则负责检查政府内部文件，找出可能的内部交易的内幕。

切入片头，男女主持人开始分别行动。

男主持人通过网络搜索发现，2023年5月17内政部文件中有“华为和中兴的组件对德国国家安全有可预见的损害”的字句。

女主持人来到波恩，采访了德国5G网络供应商1&1的CEO，询问他们为什么没有使用中国的技术。CEO表示他们是从2019年开始与5G设备商进行谈判，当时“政治上已经不合时宜，从一家大的设备商进行采购”。

随后女主持人又采访了一位某咨询公司的CEO John Strand。John在采访中给出了主持人想要的数据：“华为在柏林的市场占有率高于北京。59%的德国移动通讯基础设施来自中国。” 这个数据无法验证，女主持人只是表示欧盟的网络安全局和联邦政府也会采用他的分析。

接着女主持人分别采访了一位自亥姆霍兹信息安全中心移动网络安全问题专家Adrian Dabrowski和华为德国的发言人Patrick Berger，询问移动网络的安全问题。前者称网络安全问题主要涉及间谍活动和网络破坏。Berger从技术的角度否认存在女主持人提到的“网络安全问题”。

男主持人查找联邦议院的档案，索要记录政府与所谓游说团体之间见面内容的文件。女主持人则采访了一位基民盟外交事务委员会成员Norbert Röttgen。 影片结尾把镜头对准徜徉在政府区的女主持人，观众以旁白的形式听到主持人的思考。

二、法证纪录片——事实还是娱乐？

通过《5G》的例子我们观察到所谓的“法证格式”并非如字面意义所让人联想到的，代表事实、客观和缜密；本质上它指向的是娱乐类型片。如果我们把《5G》当做一部类型片来看，它的叙事是悬疑片式的、罪犯片式的。影片一开头便抛出了悬疑案件/犯罪行为，中国5G威胁德国国家安全，并暗示事件背后迷案重重。接着男女主持人表演起了“侦探”或者“刑警”的角色，调查过程变成了侦破过程，数字元素、图表元素和动画元素的加入在这个意义上更像是在“表演”刑事侦查的缜密性。

这里发生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从一开始作为纪录片的《5G》和作为类型片的《5G》就在叙事上发生了一种叠合，也就是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发生了一种结构性的叠合。

类型片格式的加入增加了影片的娱乐性，但是另一方面，它的副作用却隐秘而危险。在《5G》中，男女主持人的个人观点和个人视角因为“法证格式”的加持而更加令人容易接受。从纪录片的角度，《5G》采用在场叙事，男女主持人直接面对镜头，也就是面向观众，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展开调查。这种叙事策略使得观众不得不经由男女主持人的主观视角来认知事情的经过，是一种具有相当主观性的叙事方式。因此从纪录片的角度《5G》是一部具有极强主观性和明确政治倾向的结论性纪录片。但是这种主观性通过“法证格式”进入娱乐类型片的包装盒，虚构类影片“信以为真”的沉浸效果，男女主持人所表演的“刑警”角色和虚构的角色正义性都更容易使观众接受男女主持人的观点并对此信以为真。从这个角度来说《5G》中的虚构成分完全跳出了传统纪录片“搬演”的框架，观众对影片中的虚构元素难以察觉和辨别。

悬疑、犯罪等娱乐元素的加入还会在心理层面导致对“罪犯”这一角色的厌恶。在《5G》中我们观察到一种极端的情感对立。在女主持人采访华为德国发言人Patrick Berger的片段中，人物的背景被调成了灰绿色的冷色调，散发着阴郁感。在华为德国发言人谈到“间谍”这个词的时候画面切成了一个散发着阴冷反光的监视器屏幕，观众只能突然窥视监视器中主持人和她的采访对象。

总结

德国公共电视二台推出的“法证格式”纪录片本质上是娱乐类型片与政治题材纪录片相结合的产物。一方面法证式纪录片通过加入虚构、悬疑、破案等娱乐元素成功吸引到更加年轻的观众群体；但是另一方面在“法证格式”下一个原本严肃的政治话题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个具有娱乐性的悬疑破案故事，虚构和非虚构叠合在一起，观众难以区分片中的事实部分、主观部分、虚构部分和娱乐部分，因而难以做出独立的理性判断。

在《5G》的案例中，虚构与非虚构、娱乐与政治边界的模糊结构性地导致了对中国科技企业的负面形象塑造，这种创新纪录片瞄准的又是年轻的受众群体。

参考文献

[1]https：//presseportal.zdf.de/pressemappe/die-spur

[2]https：//presseportal.zdf.de/pressemappe/die-spur

[3]https：//www.bmi.bund.de/SharedDocs/pressemitteilungen/DE/2024/07/5g.html#：～：text=Im%20Kernnetz%20d%C3%BCrfen%20die%20kritischen，beschr%C3%A4nkt%20auf%20einige%20wichtige%20Standor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