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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群氓”:人类共同体的责任复归

作者

陈亚凌

中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 430074

自西方古典哲学诞生以来,关于人的问题的研究便在历史舞台上拉开序幕。然而,“资本主义的‘资产积累’的生产方式与不断扩张的原则造就了西方现代社会一大群‘孤单’、自觉‘多余无用’,以及跟生活世界疏离的‘群众’。”[ 蔡英文.政治实践与公共空间——汉娜·鄂兰的政治思想[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8.]这些“群众”正是汉娜·阿伦特笔下的“群氓”(the mass)。作为人类共同体的一部分,他们将自身孤立起来,拒绝与他人交往,割断与社会的联系,推卸对人类世界发展的责任。这不仅危害到社会的稳定,更破坏了人们在人类共同体内彼此生成的良性作用,导致共同体的瓦解。因此,我们有必要从人类共同体发展的视角出发,审视现实困境,剖析责任遗失的因由,从而在学校教育的引导下实现责任复归。

一、批判:人类共同体的瓦解

人类世界是一个包含着不同形态的物质存在与精神存在的复杂空间,通过社会性活动,人与人产生了联系,并结成共同利益。相比人类世界,人类共同体更强调个体之间的关系以及个体对共同体发展的责任。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过于追求属己的私欲,遗弃了对共同体葆有敬意的初衷,置责任于不顾,在破坏人类发展秩序的同时,也在摧毁自己。

(一)人类共同体的内涵

人类共同体是指在世界上生活的人们,将自身的命运发展同人类命运发展紧密相连,本着维护人类世界稳定与发展的共同目标,彼此达成共识,并经由理性的判断与道德的感召自觉承担起保护人类世界的责任。人类共同体就是命运共同体。社会性是人的本质属性,由人所构成的人类共同体必然包含实践活动所产生的社会关系,这种“合群的”、“互为依存”、指向实践的社会关系就构成了共同体的社会性。同时,由于共同体使人们聚集并彼此联系,因此在物理空间层面和心理层面,就形成了一片“公共领域”。共同体为人类事务的运转创设了公共空间,依凭历史经验与文化的积淀,抵御了个人生活的空虚,从而形成公共性。人类共同体的社会性确保了社会生产与实践的可能,其公共性又维护了人类活动的合理秩序。

(二)人类共同体瓦解的表现

科学技术的狂飙突进,在一定程度上对人类共同体的持续存在产生了威胁,尤其被运用到邪恶的战争和反人类的恐怖主义活动中时,就显得更加令人担忧。正如有学者指出,自启蒙运动尤其是近代科技发展以来,人与自然的疏离、人与社会的疏离、人与上帝的疏离造成了人类普遍的焦虑(anxiety)。[ [德]孙志文.现代人的焦虑与希望[M].陈永禹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67.]这种不安全的心理状态和压抑的精神世界,逼迫自身与外界隔绝,加剧人类共同体的瓦解。

首先,从心理层面而言,人类共同体的瓦解表现为共同感(common sense)的消失。阿伦特用共同感来表达人们对共同世界的共有感觉,这种感觉是属己的,不仅是主观情感上的,更是理性的沉淀结果。其次,从群体层面而言,人类共同体的瓦解表现为“群氓”[ 本文中的“群氓”是明显含有贬义的,与通常意义上的“群体”有着很大区别,因为一般语境中的“群体”是中性词,意指多数人构成的团体。另外,“群氓”与许多心理学、社会学和政治哲学研究著作中的“群体”是有联系、相通的,例如塞奇·莫斯科维奇在《群氓时代》中的“群体”、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的“群体”以及汉娜·阿伦特在《极权主义的起源》中所使用的“群体”。]的产生。当共同体被打散,没有了共同利益,人们就会产生群氓心理。这些“缺乏共同目标和社会纽带的那些孤立的个体”就是群氓。[ [美]帕特里夏·奥坦伯德·约翰逊.阿伦特[M].王永生译.北京:中华书局,2014:41.]再次,从社会层面而言,人类共同体的瓦解表现为责任的推卸。共同体的瓦解就是责任的瓦解、道德义务的瓦解。

二、省思:人类共同体瓦解的深层根源

共同体作为人类生活的载体和精神寄托的庇护所,它的瓦解必然带来社会秩序的混乱与不安。这一切的恶果不是个别的、突发的,而是经过社会运转长期积累而形成的症结。因此,对人类共同体瓦解的省思及其根源的探求,显得格外迫切而必要。

(一)现代性危机与后现代的责难

所谓现代性,主要体现为以数学和物理学为基础的现代科学理论以及由启蒙运动引发的理性精神和历史意识,特点就是“勇敢地使用自己的理智”来评判一切。[ 于伟.教育观的现代性危机与新路径问题研究初探[J].教育研究,2005(3):51-57.]在现代社会中,这种理性的精神和理智的评判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发挥,但对理性过分的崇拜也促发了现代性的危机。与此同时,后现代作为一种哲学思潮,席卷着人类的方方面面。以利奥塔为代表的后现代哲学,带有一种强烈的反理性情绪,试图打破一切带有宏大叙事的终极希望。他们反对统一、拆散体系、去除中心,似乎要把现代所形成的一切价值摔得粉碎。现代性的危机主要表现在对工具理性的顶礼膜拜。同时,后现代对现代的责难,尤其是对共同目标的粉碎和人的主体地位的消除,进一步加剧了人类共同体的溃决。现代文明秉持着自由、解放的理念,朝向终极的理想王国前进。

(二)道德冷漠的社会生产

道德冷漠,“它是指一种人际道德关系上的隔膜和孤独化,以及由此引起的道德行为方式的相互冷淡、互不关心、乃至相互排斥和否定”。[ 万俊人.我们都住在神的近处[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86-87.]在人类共同体中,道德是维系人际关系的隐形力量,它在约束个人不良行为的同时,也激发着人向善。然而,在信息化爆炸式发展的今天,一切人际往来不断被虚拟化和中介化,道德行为的因果关系也在社会距离拉伸的过程中淡化甚至消失。个体缺少与他人、社会的良好互动,也就难以从内心生发出同情、理解、对话的道德情感。道德冷漠最初表现在个体内心和行为上,但随着时间发展会演变成社会性问题,酿成普遍的道德危机,这正是我们要高度警惕的。

三、复归:人类共同体的责任承担

当人们不再对共同体负以责任之时,必然造成人心涣散;当维系人类联合的共同体不复存在之际,必然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灾难。只有置身于共同体的每个成员彼此信任、相互联合,才能实现责任的复归,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

(一)主体责任自觉与群体交往共生

一方面,保持学生个性差异,自觉承担主体责任。学生的个性差异主要表现在两种差异,一是非稳定性的个性差异,包括需要、兴趣、动机等差异;二是稳定性的个体差异,包括气质、性格等差异。[ 程向阳,华国栋.学生资源差异的教育教学价值初探[J].教育研究,2006(2):60-63.]差异意味着多样,不同性格特质、不同天赋能力的人构成了具有多姿多彩的学习共同体。另一方面,增进学生相互交往,创造多元学校共同体。保持学生的差异从而生发出多样性的教育价值,是需要在学生相互交往的过程中实现的。因为交往不仅沟通了单个个体的言语,还联络了不同个体的内心情感,从而创设出具有共识的空间。在哈贝马斯的交往理论中,交往是两个或多个主体之间发生的行为,具有互为主体性和双向建构性特征。这就彰显了在共同体内,不同个体都拥有主体地位并平等参与共同活动的权利,以及交往所能迸发出的丰富的、多于个体的意义。

(二)在思考中追逐趋善的人性向度

思考是人类独有的特质,因为思考,人才能称其为人。汉娜·阿伦特在艾希曼审判中提出的“平庸之恶”,就是抨击集中营里那些丧失思考能力、无法进行判断的人。因此,学校教育要注重培养学生的思考能力,尤其是能够在思索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就要求在学校教育中,教师要在学生内心“种植”向美为善的智慧,从而实现人生意义的达成和共同体责任的接续。

(三)道德责任的加冕

人类共同体的持存离不开道德的维系,要消除弥散在人们心中的道德冷漠,就需要重新考量当下社会的现实境况,转变曾经的“近距离道德”而指向“远距离道德”的树立,通过内在于心的道德价值重估和外在于身的道德评价体系共同形成良性的道德驱动力,给每个人进行道德责任加冕。学校作为道德教育重要的场域,是培养人类共同体新成员的核心阵地,必须承担起这一加冕的重责,因为道德责任的加冕是人类共同体责任复归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