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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顾恺之“传神论”的美学思想

作者

赵璐瑶

广西师范大学 广西 桂林 541000

摘要:顾恺之被誉为东晋时期最为杰出的画家及绘画理论家,其绘画技艺与理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顾恺之的绘画理念精髓在于“传神论”,这一理论为世人提供了对形与神之间关系的全新认知,并成为中国画基本的美学思想之一。本文将从“传神论”产生的时代背景出发,研究“传神论”的意涵和内容,进而分析“传神论”对绘画美学的影响,以期揭示顾恺之“传神论”对艺术的启示与价值。

关键词:顾恺之;传神论;美学思想

一、“传神论”美学思想产生的背景

形与神的关系问题是中国绘画在审美和创作实践中的一个基本问题,历代的艺术家和理论家均对此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探讨与阐述。先秦时期的韩非子,首先提出了“形”的概念。到了汉代,刘安在《淮南子》一书中对“形”与“神”的关系有了更明确的把握:“夫形者,神之舍也;气者,神之充也;神者,生之制也。”[1]魏晋时期玄学清谈之风盛行,人物品藻成为当时的一种社会风尚。由于统治者对异己严苛的压制,士人群体对上层人物的道德品质、行为准则等方面不敢轻易发表议论,因此评论的焦点慢慢地转移到了人的神态、性情、风度以及气质等方面。尽管外表一直以来都受到人们的重视,但鉴于朝中大臣如曹操、司马懿形象平平,以外表品鉴恐得罪权贵。因此,人的内在精神特质便成为品鉴者的重要衡量标准。这种重视“神”品鉴标准,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尤为突出。将用在人物品藻中的“神”移到艺术创作,主要是人物形象描绘上,这是顾氏绘画美学思想的最重要的贡献。[2]顾恺之提出的“传神写照”理论便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二、“传神论”美学思想的意涵

(一)“阿堵”传神

《世说新语·巧艺》中有相关记载:“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这体现了顾恺之在从事艺术创作时,对眼睛的描绘给予了更高的关注。《洛神赋图》中,我们可以观察到顾恺之在描绘细节上的精湛技艺,众侍从因未察觉到洛神降临而呈现出的那种茫然、眼神空洞、手足无措的痴滞神态进行了细腻的描绘。顾恺之在《魏晋胜流画赞》里提到:“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浓薄,有一毫之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因此,形变神亦变,形动则神亦改。

(二)形貌传神

“画眼”虽然是表达内心情感的关键一环,但并非唯一方法,顾恺之在艺术创作中还利用其他身体特征来表现其神。《世说新语》对裴楷的描写证明了这一点:顾长康画裴叔则,颊上益三毛,人问其故。顾曰:“裴楷俊朗有识具,此正是其识具。看画者寻之,定觉益三毛如有神明,殊胜未安时。”顾恺之通过增添“三毛”来突出裴楷的智慧之美,这种夸张的手法使得画作更加生动有趣,同时也更好地传达了裴楷的内在精神和神韵。因此,对人物独特的外貌特征进行聚焦和适当的夸大,从小处入手,能够增强人物整体形象的生动力和表现力,使人物的内在魅力更加深入地凸现出来。顾氏虽强调眼睛传神的重要性,但并未主张舍弃形态以求传神,须知用以传神的眼睛本身也是具有形态的。因此,顾恺之是坚持“以形写神”的原则。

(三)环境衬托

顾恺之深刻意识到外在环境对于彰显人物的“神韵”至关重要。“东晋庾亮历仕元帝、明帝、成帝三朝,任中书令,执朝政,谢幼舆则是当时的儒臣、名士,明帝曾问谢幼舆:‘君自谓何如庾亮?’他回答:‘端委庙堂,使百僚准则,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谓过之。’后世便以‘一丘一壑’这个短语比喻淡于仕进、寄情于山水之间的人。因此,顾恺之画谢鲲时,并未局限于通过人物的形态或眼睛直接展现其神韵,而是巧妙地构思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场景作为背景,并且基于对谢幼舆个性的深刻理解,从而间接地传达了人物的精神特质与内在神韵。

三、“传神论”对中国绘画美学的影响

(一)从“成教化,助人伦”到独立审美

顾恺之传神论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打破了长期以来中国人物画“成教化,助人伦”的传统,使绘画逐渐摆脱了政治和伦理的束缚,成为自由欣赏与审美的对象。陈师曾在其著作《中国绘画史》中写到:“六朝以前绘画,大抵为人伦之补助,政教之方便,或为建筑之装饰,艺术尚未脱束缚。迨至六朝,则美术始具独立之精神,审美之风尚因此兴起,渐见自由艺术之萌”。[3]这种摆脱政教束缚的、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艺术集中地出现于魏晋时期。应当说,顾恺之在这个进步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历史作用。

(二)从谢赫“六法”到“传神论”的契合

南齐画家谢赫深受顾恺之“传神论”的影响,提出“六法”理论。尽管后世对“六法”的具体解读仍存细微差异,但普遍认同其中“气韵生动”的核心理念与顾恺之强调的“以人的内在精神为核心”的观念相契合。此外,与顾恺之所专注的“传神”对象有所不同,南朝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所关注的对象是自然山水,提出画家与描绘对象之间的互动与融合对于描绘自然风光的重要性,两者在本质上都着重于对所描绘对象的“神”的深入探索和体现。宗炳主张,尽管山水画在创作过程中“以形写形,以色貌色”,但其最终目的在于体悟自然之道。这样,宗炳将顾恺之所强调的人物“传神论”进一步拓展并应用到了对自然山水的描绘之中,不仅将“形”“神”的讨论范畴拓展到山水画的创作的领域中来,并上升到哲学理论的高度,这是宗炳最突出的贡献所在。[4]

(三)从人物到自然的“传神”延伸

五代时期,著名山水画家及画论家荆浩讲的“图真”理念,核心本质就是“传神”,就是要“得其气韵”,而不同于一般的形似,“似”并不等于“真”,必须“气韵具盛”才能创造出生动的艺术形象。[5]为了达到“图真”的艺术境界,荆浩为山水画的创作设定了六条标准,即“六要”,这是对谢赫提出的“六法”的一种创新性拓展。此外,北宋时期的苏轼撰写的《传神记》中也融入了自身对于“传神”的独特见解,他提出要细致地观察对象,了解其生活习性、行为特点以及所处的环境等,因为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对象的精神状态和外在表现。只有通过深入观察,画家或创作者才能真正把握对象的神韵所在。

(四)从“不似之似”到“妙在似与不似之间”

明末清初,石涛提出“不似之似”说,他认为优秀的作品并非对客观对象进行忠实的复制,而是画家依据所要表达的主题,对客观对象进行精心提炼与选择性呈现的成果。这种“不似”的追求,旨在创造一种“似”的境界,即艺术应真实地展现客观形象的精神本质,这一观点对后来的齐白石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齐白石提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艺术理论,“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至此,绘画领域中关于“形”与“神”相互关系的探讨,已经迈入了一个阶段性的总结阶段。

四、结语

顾恺之的“传神论”诞生于中国绘画美学从重“形”到重“形神兼备”的转型期,强调绘画不仅要描绘外在形态,更要传达内在精神。这一思想重塑了中国传统绘画的美学特征,促进了审美趣味的转变,成为中国画品评的核心准则。其理念在历代画家的继承与发展中不断深化,为中国画注入了丰富的精神内涵。在未来艺术发展中,“传神”仍将作为绘者审美意识的重要体现,持续影响绘画创作。

【参考文献】

[1]李来源,林木.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97:19.

[2]施荣华.论顾恺之“传神论”的美学思想[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1):76-81.

[3]徐书城.中国绘画艺术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26.

[4]杨黎.从人物“传神”到山水“畅神”的绘画美学思想探源[J].美与时代(下),2012,(03):43-46.

[5]付文龙.顾恺之的“传神论”对中国山水画理论的影响[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9,24(04):125-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