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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霓裳羽衣舞》看多元文化的融合

作者

刘羽婷

新疆艺术学院 830023

一、《霓裳羽衣舞》的创作背景

唐代强盛的国力和繁荣的经济,为舞蹈艺术提供了坚实的根基。加上开放包容的社会环境、频繁的中外交流,以及举国上下对乐舞的热爱与成熟的艺术体系,共同催生了古代舞蹈的黄金时代。

(一)开放包容的社会文化环境

唐代统治者推行开放包容、兼容并蓄、为我所用的的文化政策,积极开展对外交流。随着丝绸之路贸易的繁荣,中原地区与西域、中亚乃至印度等地区的文化往来日益频繁。这种宽松、开放的社会文化环境,为多元文化的碰撞融合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二)成熟完善的乐舞发展体系

唐代在继承南北朝以来民族融合优秀文化遗产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乐舞发展体系。宫廷设立教坊、梨园等专业机构,专门负责乐舞的创作、排练与表演,并系统培养了大量优秀的乐舞人才,形成了规范的乐舞教育和传承机制。同时,民间乐舞活动也十分活跃,各民族乐舞在民间相互传播、融合,形成了“宫廷——民间”双向互动的繁荣局面,为《霓裳羽衣舞》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外,为了推动音乐舞蹈艺术的多元发展,唐朝廷还设立了“鼓吹部”、“龟兹部”、“胡部”等专门掌管少数民族音乐的机构。这些机构不仅负责收集、整理和推广少数民族音乐,还促进了不同民族音乐文化之间的交流与借鉴,使得唐代乐舞艺术呈现出兼收并蓄的独特风貌。

二、《霓裳羽衣舞》音乐中的多元文化融合

《霓裳羽衣舞》的配乐采用的是唐代著名乐曲——法曲,相处由唐玄宗参与创作。法曲最初因用于佛教法会而得名,兼具皇家雅乐的庄重与宗教音乐的空灵,风格清新典雅。它既保留了汉族传统乐曲的精髓,又在唐代开放的文化交流格局下,融合了佛教、道教和外来文化的艺术养分,成为多元文明碰撞融合的音乐典范。

(一)中原与西域音乐元素的交融共生

《霓裳羽衣曲》的音乐结构由散序、中序和破三部分组成,这种独特的三段式结构充分展现了印度、西域与中原音乐文化的深度融合。乐曲巧妙地融合了中原清商乐的婉约与西域音乐的热烈,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中原清商乐以其细腻婉转的旋律和含蓄抒情的风格著称,注重对情感的细腻表达,体现了汉族传统音乐含蓄、内敛的美学风格。西域音乐则以其独特的音阶、调式和强烈的节奏为特色,如采用包含增二度音程的“四分之三音”音阶,打破了中原五声音阶的固有模式。在《霓裳羽衣曲》中,部分旋律段落融入西域音乐特有的增二度音程,使音乐在保留中原韵味的同时,增添了灵动奔放的异域色彩。

从乐曲结构看,各部分亦呈现多元文化的鲜明印记:

散序部分,旋律自由舒缓,节奏松散,类似于印度佛教音乐中“梵呗”(诵经声腔)的引子部分。这种音乐风格的引入,为整个乐曲营造出一种神秘而空灵的氛围,仿佛将听众带入了一个超凡脱俗的艺术境界。散序的音乐特点不仅体现了佛教文化对唐代音乐的影响,也反映了印度音乐元素在唐代音乐创作中的巧妙运用。

中序部分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其节奏规整,旋律平稳,充分体现了中原雅乐的庄重与典雅。这一部分的音乐风格深受中原传统音乐文化的影响,强调音乐的规范性和仪式感,展现了唐代宫廷音乐的庄重与严谨。

破部分则是《霓裳羽衣曲》的高潮所在。其节奏明显加快,旋律激昂奔放,既融入西域胡乐强烈的节奏感,又带有道教音乐的空灵飘逸。

通过散序、中序和破三部分的有机结合,《霓裳羽衣曲》实现了印度佛教音乐的空灵、中原雅乐的庄重以及西域胡乐的激昂之间的完美融合。这种融合不仅体现了唐代音乐创作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也反映了唐代多元文化交融的时代特征。

(二)乐器组合的多元性与道教音乐的呼应

在乐器使用上,《霓裳羽衣舞》采用了多种乐器组合。其中,磬、箫、笛、琴等是中原传统乐器,音色清雅、柔和,擅长表现抒情、悠远的意境;羯鼓、琵琶等则是从西域传入的乐器,羯鼓节奏强烈,琵琶音色丰富多变,能够演奏出激昂热烈的旋律。

这种乐器组合方式与道教音乐形式形成巧妙呼应。道教音乐常以钟、磬、笙箫等金石雅器象征“天庭仙乐”的庄重,同时融入铃、鼓、木鱼等法器增强仪式感。《霓裳羽衣舞》中,中原传统乐器如磬、箫的运用,延续了道教音乐追求“清虚淡远”的审美取向;而西域乐器羯鼓、琵琶的加入,则为音乐注入了灵动活力。

三、《霓裳羽衣舞》舞蹈中的多元文化融合

舞蹈作为《霓裳羽衣舞》的核心再提,其动作形态、表演形式和编排逻辑均为多元文化融合的具象化体现。这种融合不仅体现在中原与西域舞蹈风格的碰撞上,更通过宗教意象、道具运用与舞台调度,构建出兼具礼仪性、艺术性与神话色彩的独特美学。

(一)舞姿形态:中原雅韵与西域风情的动态交织

《霓裳羽衣舞》的动作设计打破地域文化界限,将中原舞蹈的含蓄优雅与西域舞蹈的热烈奔放熔铸一体。在对中原传统舞姿的承袭上,舞者通过“小垂手”(手臂自然下垂,指尖轻摆)、“折腰”(腰部微曲展现柔婉)等动作,延续了汉代《盘鼓舞》、魏晋《白纻舞》中“以袖表意”“以腰传情”的美学传统,充分彰显“气韵生动”的东方审美特质。而西域舞风的融入同样极具突破性,舞者借鉴胡旋舞、胡腾舞的旋转技巧与腾跃动作,在舞蹈高潮部分快速连续旋转,或模仿西域骑士挥鞭扬袖的大幅度肢体摆动。与中原传统软舞(如《绿腰》)舒缓的节奏、西域胡旋舞疾风骤雨般的旋转相比,《霓裳羽衣舞》巧妙地将胡旋舞的爆发力植入中原舞蹈的柔缓韵律中,创造出刚柔交替的独特动态张力。

(三)表演形式:道具与宗教意象的多维融合舞蹈通过道具与场景设计,构建起多元文化交融的视觉符号体系。在道具运用上,舞手持的花枝、团扇等,既保留了中原“以扇传情”的舞蹈传统,如汉代《扇舞》的表现形式,又融入西域“执巾挥帛”的表演特色;部分舞段中剑器的使用,更呼应了唐代公孙大娘剑舞的豪迈,体现出胡汉武艺文化的深度交融。在舞台意象呈现方面,舞蹈通过队形变化模拟“群仙朝元”的道教仪式场景,同时借鉴西域佛教壁画中飞天的飘逸动态,使舞者的动作与宗教神话形成巧妙互文,进一步强化了文化融合的深度与广度。

(三)编排逻辑:礼仪秩序与自由奔放的空间重构

《霓裳羽衣舞》的编排打破单一文化的程式化限制,实现了空间与节奏的创新。在队形变化上,既采用中原雅乐舞蹈中对称规整的“雁行式”“方阵式”,象征儒家“礼序”观念,又融入西域舞蹈常见的圆形、螺旋形队列,呼应游牧民族“围火而舞”的自由形态。在节奏层次调度上,舞蹈依据音乐“散序—中序—破”的结构,从舒缓的中原雅舞韵律,逐步过渡到西域风格的急促鼓点,最终以道教法舞式的渐弱收尾,形成“静—动—静”的戏剧性张力。这种编排既符合唐代大曲“散—慢—快”的音乐规律,又暗合道家“阴阳相生”的哲学思想,实现了多元文化在时间与空间维度上的和谐统一。

四、《霓裳羽衣舞》服饰中的多元文化融合

《霓裳羽衣舞》的服饰也是其多元文化融合的重要体现。通过款式、图案、色彩与装饰的设计,展现出中原与西域文化的交融,以及道教元素的渗透。

(一)款式:宽袍大袖与紧身窄袖的融合

从服饰的款式上看,它融合了中原服饰的宽袍大袖与西域服饰的紧身窄袖。中原服饰注重服饰的宽松和舒适,强调“宽袍大袖”的风格。而西域服饰则以紧身窄袖为主,强调服饰的贴身和动感。这种两种风格都在《霓裳羽衣舞》的服饰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二)图案:对称简洁与繁复多样的交织

从服饰的图案上看,《霓裳羽衣舞》的服饰融合了中原图案的对称与西域图案的繁复。中原服饰图案注重对称和简洁,常常采用几何图案或花卉图案,体现了一种庄重和典雅的风格。而西域服饰图案则以繁复和多样为主,常常采用动物图案或植物图案,体现了一种神秘和热烈的风格。

(三)色彩:淡雅素净与鲜艳浓烈的搭配

从服饰的色彩上看,《霓裳羽衣舞》的服饰融合了中原色彩的淡雅与西域色彩的鲜艳。中原服饰色彩注重淡雅和素净,常常采用白色、蓝色、绿色等冷色调,体现了一种清新和高雅的风格。而西域服饰色彩则以鲜艳和浓烈为主,常常采用红色、黄色、紫色等暖色调,体现了一种热情和奔放的风格。在《霓裳羽衣舞》的服饰中,这两种风格的色彩相互搭配,既有淡雅的冷色调,也有鲜艳的暖色调,使服饰更加绚丽多彩。

(四)装饰:道教意象与异域风格的结合

从服饰的装饰上看,其兼具道教与西域特色。霞霓翠羽等装饰元素源自道教“羽化登仙”的意象,呼应舞蹈的仙幻主题;而“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缨络”的设计则融入西域风格—孔雀翠衣色彩艳丽,契合西域对鲜艳色彩的喜爱,七宝缨络的繁复珠宝装饰更彰显西域文化的奢华神秘。这种融合使服饰既具超凡脱俗的仙气,又不失异域风情。

五、《霓裳羽衣舞》思想内涵中的多元文化融合

唐代名义上虽然推向儒、佛、道三教调和政策,但实出于政治的需要唐明皇大兴道教,尊老子为祖先以提升李姓宗族地位,将“清静无为”的道家思想融入政治管理。这种文化倾向深刻影响了《霓裳羽衣舞》的创作,使其呈现出清新淡雅、超越现实的艺术风貌,集中体现了多元文化的交融,具体表现为宗教与审美的深度结合。

(一)道教思想的核心渗透

从主题与意象来看,《霓裳羽衣舞》以唐玄宗梦游月宫的传说为蓝本,直接映射道教追求长生不老、向往神仙世界的思想内核。舞蹈中“柳无力”“回雪轻”“游龙惊”“云欲生”等轻盈飘逸的动作设计,以及音乐空灵悠远的旋律,均营造出超凡脱俗的仙境氛围,与道教“羽化登仙”“逍遥自在”的精神境界高度契合。这种艺术表达不仅展现了道教对理想境界的追求,更通过舞蹈与音乐的感染力,将道教思想潜移默化地传递给观众。

(二)佛教文化的交融影响

佛教文化在唐代的盛行同样深刻影响了《霓裳羽衣舞》。其音乐创作融入印度佛曲《婆罗门曲》的元素,带来独特的异域风格与空灵韵律,体现了佛教音乐对唐代艺术的渗透。此外,“霓裳”“羽衣”等名称源自佛教中仙女的服饰意象,部分舞蹈动作与表演形式也可能借鉴自佛教仪式舞蹈。

结语

《霓裳羽衣舞》作为唐代文化艺术的瑰宝,是多元文化融合的典范之作。它在音乐、舞蹈、服饰和思想内涵等方面,充分展现了中原文化与西域文化、道教思想与佛教思想的相互交融与碰撞。这种多元文化的融合不仅赋予了《霓裳羽衣舞》独特的艺术魅力和丰富的文化内涵,也反映了唐代开放包容的社会文化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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