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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作为文化记忆的创伤性书写

作者

张志超

哈尔滨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引言

伴随我国历代文人及书画家不断开拓完善中国书画艺术语言体系的历程,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为代表的各类书房雅具也日臻完善,并与书画审美内涵达成高度的契合,兼具实用性和观赏性,成为文墨之余高品格的怡情雅玩。

一、书法作为创伤表达的非语言媒介与内心秩序重建

虽然书法常常被当作传统艺术一种来对待,但它所具有意义远远超出了单纯审美层面,在那些处于动荡状态年代里,当人们遭遇失去亲人家园或者信仰情况时,语言往往难以精准描述出内心那种空洞状态,然则书法却为人们提供了一条较为迂回路径,一个人坐在灯下,将宣纸铺展开来,提起毛笔,其动作显缓慢且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钧之力,他所书写内容可能是古诗,也可能是重复单字,不过内容本身并非关键所在,关键之处在于书写这个过程本身,笔画粗细变化能够透露出书写者情绪起伏状况,墨迹干湿浓淡不同则映射出其思绪流动情形[1]。有时候,一个字会被反复书写数十遍,直至纸张被墨水浸透,墨色晕染成一片模糊黑影,这并非是书写者处于失控状态,而是一种情感释放方式,这种书写不存在既定规则,也不受技法严格束缚,它允许出现颤抖断裂甚至涂改情况,因为这些痕迹本身就是记忆一部分,当外部世界充斥着混乱与压迫时,书法便成为了人们重建内心秩序一种方式,每一笔落下,都是对失控现实一种微弱抵抗,是对“我还存在”这一事实确认,更值留意是,这种书写行为往往发生在私人空间内,既不是为了展示给他人看,也不寻求他人回应,它才显格外真实,它不像公开纪念碑那般宏大,却以最为细微方式记录着个体所经历挣扎,而正是无数这样个体书写行为,最终汇聚成了一种集体记忆形态,它们并未被官方记载下来,而是在家族民间以及代际之间默默传递,成为了历史暗流中回声。

二、书法时间性与创伤记忆的物质化载体

尽管书法从表面上看起来是一种静态艺术形式,但它动态过程却蕴含着强烈时间性特征,每一次落笔都是一次选择,而每一次这样选择都与过去有着紧密联系,当一个人在经历创伤之后重新拿起毛笔时,他动作不再像以往那样轻盈,而是带着迟疑与沉重,这种迟疑并非是由于书写技巧出现了退步,而是由心灵所背负负担导致,笔锋在转折之处显滞涩,仿佛是在回忆某个难以面对瞬间;横画拉过长,就好像是在拖延时间,不愿意结束;竖画突然中断,如同思绪被强行切断一样,这些看似属于技术方面“失误”,实际上是书写者心理状态直接映射。更为重要是,书法所具有时间性不同于钟表刻度,它是一种主观情感化时间体验,书写一个字可能仅仅需要几秒时间,但在书写者心中,这几秒时间却可能被拉长成数年,他所写下不仅仅是字形状,更是那段被压缩或者延展记忆,而当这些字被保存下来之后,它们便成为了时间化石,封存了某一个时刻情绪状态,多年之后,即便书写者本人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细节,那些墨迹依然能够唤起某种模糊却真实感觉,这种记忆并非是通过叙述而获而是通过视觉与触觉双重刺激被唤醒,进一步来讲,书法所使用材料本身也参与到了记忆建构过程当中,宣纸具有吸水性,这使墨迹无法被完全控制,每一次晕染都是一次不可逆痕迹留存;毛笔具有弹性,这让力度变化变更加敏感,轻重之间都蕴含着情绪波动[2]。

三、创伤性书写的社会认知困境与跨代记忆传递

不过书法作为创伤表达一种媒介,并非总是能够被人们所理解或者接纳,在许多情形下,这类书写行为被视为私人行为,甚至被看作是软弱一种表现,社会往往期望人们能够迅速走出伤痛,回归到正常生活状态,而反复书写痛苦记忆行为则有可能被认为是沉溺于过去或者是在逃避现实。但实际上,这种书写行为恰恰是一种面对而非回避方式,它不依赖于语言逻辑,也不追求他人认同,而是通过身体动作来完成心理整理,每一次提笔,都是对记忆一次重新触摸,都是对情绪一次梳理,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缓慢,甚至会出现反复情况,但正是在这种重复当中,创伤逐渐从混沌变清晰起来,书写者并不一定试图去“解决痛苦”,而是尝试与痛苦共存,书法提供了一个安全空间,让他可以在不伤害他人前提下释放压抑情感,与此同时,这种书写行为也具有潜在传递功能,当后代在整理遗物时发现那些布满墨迹纸张,即便他们看不懂上面所写内容,也能够从笔触当中感受到某种沉重氛围,那种歪斜字形浓重墨块断裂线条,都在无声诉说着一段未曾言明历史[3]。

四、书法的治疗性功能与文化脉络中的个体-集体连接

当然,书法虽无法治愈创伤,但它为创伤提供了一个可供安放位置,在那些无法言说时刻,语言失去效用,逻辑走向崩塌,此时唯有动作还能继续,提笔蘸墨运笔,这些简单动作成为维持自我存在仪式,它们既不提供答案,也不承诺解脱,然则却能让人在混乱之中保持某种节奏以及某种控制感,哪怕只是短暂这种控制也能带来一丝安稳,更为重要是,书法所具有开放性使其能够容纳各种情绪,愤怒之时,笔画刚硬如刀;悲伤之际,墨色黯淡如夜;迷茫之时,结构松散如雾,它并不限制表达方式,也不评判情绪内容,因而成为最为自由倾诉渠道。与此同时,书法传承性也使个体痛苦与更大文化脉络相互连接,当一个人写下古诗,他不只是在表达自身,更是在与千年前诗人展开对话,那些诗句原本就承载着离别忧患与孤独,如今又被赋予新生命,这种跨越时空共鸣,让人不再感到孤立无援,他意识到,痛苦并非独属于他,而是人类经验一部分,书法由此看来成为连接个体与集体桥梁,让私人记忆融入更为广阔文化长河,而当这些书写被保存被传阅被凝视,它们便从私密走向公共,从个人走向历史,它们不以宏大叙事形式出现,却以细微痕迹证明着那些曾被忽略时刻,最终。书法不再仅仅是写字,而是一种抵抗遗忘方式,一种在沉默中发声努力,一种在断裂中重建连续性尝试[4]。

结语:当岁月流转,许多事情都会被淡忘,但某些墨迹却会留存下来,它们可能没有署名,也可能不被重视,但只要纸张未毁,记忆就不会彻底消失,书法作为一种文化记忆载体,它价值不仅在于美,更在于真,它记录不只是文字内容,更是书写时心跳呼吸与颤抖,在创伤背景之下,它提供了一种非语言表达方式,让那些难以启齿痛楚以显现,它不要求完美,也不追求认同,只允许真实存在,正因如此,它才能在历史夹缝中保存下那些被忽视声音。它不喧哗,却持久;不张扬,却深刻,当人们在未来某一天重新看到那些歪斜字迹,或许无法还原具体故事,但一定能感受到某种沉重与温度,那便是记忆回响,是时间无法抹去痕迹,书法随之不只是艺术,它是时间见证者,是心灵守护者,是在黑暗中依然坚持书写勇气,它告诉我们,即使在最深夜里,只要还有人愿意提笔,记忆就不会死去。

参考文献:

[1] 高 兴 . 墨 香 流 韵 : 书 法 中 的 育 人 智 慧 及 文 化 传 承 [J]. 匠心,2025,(04):148-150.

[2]薛斐.地域文化与书法审美——书法审美观念的差异与南北朝草书的风格演变[J].对联,2025,(08):67-69.

[3] 袁文 熠. 以 文化内 涵剖 析书 法作品 的精 神境界 [J]. 书法赏评,2025,(02):85-87.

[4]赵阳.城市文化记忆视角下的书法艺术——以吉林市为例[J].书画世界,2023,(10):80-83.

作者简介:张志超,1990 年 3 月出生,男,汉族,籍贯: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林口县,学历: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书法篆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