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豆沙香

夏天的天刚蒙蒙亮，墨蓝的天际还浸着几颗残星，厨房的灯已率先亮起来，在晨雾里晕开一团暖黄。妈妈轻手轻脚拉开木门，木轴 " 吱呀 " 一声，惊得檐下打盹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翅膀带起的风掠过窗沿，搅碎了清晨的寂静。她先从斑驳的粮柜里舀出紫红豇豆，饱满的豆子倒进粗瓷盆，哗啦啦撞出脆响，混着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像给黎明敲起了轻快的前奏。

豇豆要泡得透才够绵软，她把盆端到窗台上。晨光正顺着窗棂一点点漫过来，在水面镀上层细碎的薄金，豇豆在光晕里轻轻晃悠，像浸在蜜糖里的宝石。转身取玉米面和白面时，布袋擦过青砖地扬起细尘，在光柱里悠悠打着转。白面、玉米面和水的比例得掐得准，夏天温度高，酵母要比春秋少放些，她屈着指节试探好水温开始和面，面团在掌心渐渐变得柔韧，和好后盖上一层保鲜膜，再裹上旧棉被，放进厨房最暖和的角落醒着。

灶台上的陶罐早已架在小火上，泡胀的豇豆倒进去，添两勺冰糖，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气泡。水汽顺着罐口袅袅升起，甜香混着豇豆的清润，慢慢在厨房弥漫开来。等豆沙熬得稠稠糯糯，用筷子挑起能拉出丝来，她才起身揉面。醒好的面团在掌心与案板间反复揣揉，直到变得光滑发亮，按下去能立刻弹起来才算妥帖。

小时候，我总被这股甜香勾醒。光着脚踩过微凉的水泥地跑到厨房，妈妈就用小勺崴点热豆沙喂我，烫得我直跺脚，舌尖却贪恋那口绵密的甜，连带着灶火的暖、妈妈围裙上的面粉香，都成了夏天最鲜活的记忆。

如今上班后，妈妈总记着我们爱吃这口玉米面豆沙包。隔段时间就提前备好料，在晨光里重复着那些熟悉的步骤。午后办公室的咖啡香还没散尽，手机就震了震，是妈妈发来的语音：" 我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豆沙包，下班过来吃饭。"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却藏着藏不住的期待。

饭桌上，刚出锅的豆沙包冒着热气摆在中间，金黄的玉米面皮上还留着细密的褶子。妈妈一边给孩子们剥核桃，碎壳落在碟子里叮当作响，一边望着我们笑：" 再吃一个，凉了就没这股暄乎劲儿了。" 临走时，她早把晾凉的包子分装在几个保鲜盒里，我们姐妹一家一份。塑料袋提在手里沉甸甸的，透过薄薄的盒壁，仿佛还能摸到那点余温，像妈妈的手掌，无论走多远，都始终暖暖地托着我们的日子。

藏在雨鞋里的爱

我正坐在老屋的门槛上，翻找着角落里堆满杂物的纸箱。灰尘在斜射的阳光里飞舞，仿佛每一粒都在诉说着过去的时光。突然，一双旧雨鞋从箱子里滚了出来，黑色的橡胶表面已经有些褪色，鞋面上还沾着干涸的泥巴，那是父亲曾经的“战靴”。我轻轻摩挲着它，那些尘封的记忆，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石板路，清晰地浮现出来。

父亲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封面上的塑料皮已经有些发黄。他总是这样，把一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当作宝贝，就像他曾经把那双雨鞋当作全家的守护神一样。父亲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用手轻轻拍打着雨鞋，那些泥巴在他的指尖纷纷落下，就像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这双雨鞋，承载着我整个童年的记忆。小时候，家乡的雨季总是漫长而频繁，天空像是被戳了个洞，雨水没完没了地倾泻下来。每当这时，父亲就会穿上这双雨鞋，扛起锄头，去田里查看庄稼。他总是说：“庄稼人，就得和土地亲近，哪怕天上下刀子，也不能耽误了地里的活儿。”而我，最喜欢的就是穿着小雨鞋，跟在父亲身后，踩在软绵绵的泥巴地里，听着雨声，看着父亲的背影。

有一次，雨下得特别大，我非要跟着父亲去田里。父亲拗不过我，只好让我穿上那双小雨鞋，紧紧地牵着我的手。雨水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但父亲的背影却格外清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田埂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可他却从未停下过。我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生怕自己会摔倒。父亲不时地回头看看我，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满是温柔。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让我心安的力量。

回到家后，父亲蹲在门口，帮我脱下雨鞋。他的手指轻轻地揉搓着鞋里的泥巴，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然后，他把雨鞋放在门口的台阶上，让雨水冲洗干净。我坐在门槛上，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温暖。父亲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宠溺：“以后长大了，也像爸爸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地迈出每一步。”我点了点头，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父亲的爱，就像这双雨鞋，虽然平凡，却能踏过泥泞，带来希望。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了家乡，去外地读书。父亲也老了，那双雨鞋被他放在了角落里，偶尔拿出来看看，眼神里满是回忆。有一次回家，我看到父亲在院子里修补那双雨鞋。他剪下一块胶片，胶水滴落，急忙用手指抹开，将那片黑胶皮死死按在破洞上，动作有些笨拙，但眼神却格外专注。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修补雨鞋。父亲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这双雨鞋，虽然旧了，但它承载着我们一家人的回忆，就像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褪色。”我点了点头，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可每当我遇到困难，想起父亲的那句话：“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地迈出每一步。”我就会想起那双雨鞋，想起父亲在雨中的背影，想起他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

父亲的爱，就像那双雨鞋，虽然平凡，却能踏过泥泞，带来希望。它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也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壮举，只需要在你需要的时候，默默地为你遮风挡雨。父亲的爱，藏在那双雨鞋里，藏在那些平凡的日子里，藏在每一个需要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