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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豫剧老旦行当的“拐、棍”用法

作者

马玲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豫剧团

戏曲表演艺术中,道具的运用从来不是简单的实物再现,而是经过高度提炼与艺术化处理的舞台语言。作为豫剧旦行的重要分支,老旦行当以扮演老年妇女为主要特征,在这一行当的表演体系中,“拐、棍”作为老旦角色的标志性道具,不仅具有辅助行走的实用功能,更在角色塑造、情感表达和戏剧冲突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无论是《穆桂英挂帅》佘太君的龙头拐,还是《清风亭》贺氏的打狗棍,不同材质、形制的拐、棍不仅标示着角色的社会地位与性格特征,更成为演员表演的重要依托。基于此,本文以豫剧老旦“拐、棍”用法为切入点,系统梳理其类型特征、程式化运用规律及角色塑造功能,旨在揭示道具运用与行当表演之间的深层关联,为豫剧老旦艺术的传承与创新提供理论依据。

一、老旦“拐、棍”的类型特征

不同类型的“拐、棍”在豫剧老旦表演中具有鲜明的分类特征与象征意义。通过对豫剧经典剧目的系统考察,可将老旦使用的拐、棍道具划分为三大类型,每种类型在材质、形制、装饰及使用场合上均有严格规定,与角色身份、性格及戏剧情境形成对应关系。

(一)身份象征型“拐、棍”

身份象征型拐棍多为体现社会地位显赫的角色所用,如《拷红》中相国夫人所持的龙头拐和《三哭殿》中长孙皇后使用的凤头杖。这类道具通常选用名贵木材制作,杖首雕刻精细的龙凤纹饰,杖身镶嵌珠宝或包裹锦缎,长度一般在90-110 厘米之间,既符合人体工程学原理,又能展现持杖者的威严。

(二)生活实用型“拐、棍”

生活实用型拐棍则常见于平民老旦角色,如《清风亭》中贺氏所用的藤棍。这类道具多采用天然竹木制成,形制简单无华,长度较短(约 70-80 厘米),便于表现农村老年妇女的朴实形象。藤棍呈现自然弯曲状态,这些“不完美”的特征恰恰强化了角色的生活气息。在表演中,这类拐棍常与“老旦步”紧密结合。

(三)特殊功能型“拐、棍”

特殊功能型拐棍指的是超越辅助行走的原始功能,发展为具有实战意义的兵器或劳动工具。佘太君的表演时融入了大量武戏身段,如“点地”等动作,展现角色虽年迈却英武不减的将帅风范,配合豫剧特有的节奏锣鼓,形成强烈的戏剧效果。

拐、棍道具在豫剧老旦表演中的类型分化,反映了戏曲艺术“以形写神”的美学原则。不同类型的拐棍不仅是舞台上的实物存在,更是角色身份、性格、境遇的视觉符号,通过材质、形制、使用方式的精心设计,实现了道具语言与角色塑造的有机统一。

二、老旦“拐、棍”的程式化运用规律

程式化表演体系构成了豫剧老旦拐、棍运用的核心特征。经过历代艺人的实践总结,拐、棍在老旦表演中已形成一套严整的程式规范,涵盖持握方式、步法配合、节奏处理等多个维度,这些程式既是对生活动作的艺术提炼,又融入了戏曲特有的美学原则。

(一)手握八法

持握八法是豫剧老旦拐、棍运用的基础程式,包括“正握”“反握”“斜持”“横托”“倒提”“双捧”“夹腋”和“拖曳”等八种基本持法。正握法最为常见,演员右手握杖中部,杖尖斜向前下方,用于常规行走场面;反握法则将手腕向内翻转,使杖尖朝向身后,多表现角色沉思或缓步状态;斜持法将拐棍斜靠肩头,单手或双手扶握,适用于站立唱段。

(二)台步配合

台步配合是拐、棍程式的关键环节。豫剧老旦特有的台步要求演员上身含胸前倾,双臂成圆微弯,行走时全脚着地,脚尖外展,头颤使步伐有沉重感。在这一基本步态基础上,拐、棍的运用衍生出“三点步”“顿挫步”“蹉步”和“颤步”四种主要配合方式。

(三)节奏处理技巧

节奏处理技巧使拐、棍运用与戏曲音乐完美融合。豫剧老旦表演讲究“拐点锣经”,即拐棍着地的时机需与锣鼓点精准配合。如《拷红》中相国夫人怒斥张生时,拐棍连续快速点击地面,与演员的喷口念白相得益彰。

(四)道具与唱念做打的有机融合

道具与唱念做打的有机融合体现了豫剧老旦表演的高度综合性。在唱腔方面,拐、棍常成为气息支撑点——演员在演唱高腔时,常以拐棍杵地助力发声,通过道具传导身体力量,使声音更具穿透力。念白表演中,拐棍的运用更为灵活,既可作强调之用(以杖点地加强语气),也能成为交流媒介(以杖指引或阻挡他人)。做工表演方面,拐、棍扩展了老旦的身段语汇,如“绕杖”(拐棍在身前划圆)、“拦杖”(横向阻挡动作)、“指杖”(向前直指)等,极大丰富了舞台调度。

豫剧老旦拐、棍运用的程式化体系,既是对传统表演经验的系统总结,又为演员的二度创作提供了坚实基础。这些程式绝非僵化的动作模板,而是需要演员根据角色特点和剧情发展灵活运用的表演语汇。

三、老旦“拐、棍”的多重功能

角色塑造的功能是豫剧老旦拐、棍运用的核心价值所在。超越单纯的辅助行走工具,拐、棍在舞台表演中承担着年龄标识、性格外化、情感表达和冲突催化等多重戏剧功能,成为老旦角色艺术形象构建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其一,年龄与身份的视觉符号是拐、棍最基础的表意功能。在戏曲舞台上,拐杖向来是老年角色的标志性道具,豫剧老旦通过拐、棍的形制差异进一步强化角色的身份特征。如《三哭殿》中长孙皇后的凤头杖,其顶端凤凰造型不仅标示角色尊贵身份,更通过凤凰“朝阳”的特定姿态(头微仰,双翅半展)暗喻角色在剧情关键时刻的决断力与权威性。

其二,性格外化的动态载体使拐、棍成为角色内在特质的延伸。豫剧老旦行当包含丰富的人物类型,从威严霸道的相国夫人到刚毅果敢的佘太君,不同性格通过拐、棍的差异化运用得到鲜明体现。温柔型老旦的拐棍动作幅度小,轨迹圆润,持握松而不懈,泼辣型老旦则善用拐棍制造声响效果,形成强烈的视听冲击;其持握方式多为紧握杖头,挥动时带有明显的横向发力,凸显角色咄咄逼人的性格。

其三,情感表达是拐、棍在表演中的高阶功能。豫剧老旦擅长通过拐、棍的微妙变化传递复杂内心活动,实现“以物传情”的艺术效果。在《大祭桩》中,演员通过竹竿的颤抖、滑落、重拾等细节动作,将角色的绝望、愤懑、坚韧等复杂情绪层层递进地展现给观众。这些精心设计的道具运用,使拐棍不再是冰冷的舞台物品,而成为角色情感的有机延伸。

其四,戏剧冲突体现了拐、棍在剧情推进中的能动作用。在豫剧表演中,拐、棍常成为角色间互动的重要媒介,直接参与戏剧冲突的构建与升级。《拷红》中相国夫人以拐棍责打红娘的场面同样精彩,演员通过拐棍的扬起、停顿、下落三个阶段的差异化处理,将一场简单的责打戏演绎得层次丰富,既表现了相国夫人的威严,又暗示其并非真正狠心之人。

结语

拐、棍在豫剧老旦角色塑造中的多重功能,体现了戏曲道具“以形写神”的美学追求。通过精心设计的道具运用,演员能够超越年龄、性别等自身限制,将老年妇女的形象、性格、情感生动呈现在舞台上,实现“形似”与“神似”的统一。这种将物质道具转化为艺术语言的能力,正是豫剧老旦表演艺术的精髓所在。

参考文献:

[1] 刘海英.《浅谈戏曲舞台道具艺术之功能》,《艺术家》,2020(4).

[2] 邰卓佳.《戏曲道具浅解》,《剧影月报》,2024(5).

[3] 陈熠.《戏曲道具对演员表演技巧的影响研究》,《戏剧之家》,20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