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列宁的思想转变看待新唯物主义之“新”
李皖青 谷东岳
中共吉林省委党校(吉林省行政学院)
一、依附梅林、普列汉诺夫时期的理论局限
关于梅林,王福生在《求解“颠倒”之谜——马克思与黑格尔理论传承关系研究》书中提到,“首先,在费尔巴哈和黑格尔的关系上,梅林并不真的认为费尔巴哈‘并未成功对抗’黑格尔,而是认为费尔巴哈已经‘粉碎了黑格尔的全部哲学’。”[1] 书中列举以下引文“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不但清除了黑格尔的绝对观念和费希特的‘自我’,并且也清楚了康德的‘自在之物’”[2],“历史唯物主义是对于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补充’,代表这种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就是与黑格尔斩断一切关系的费尔巴哈。”[3]
“其次,在费尔巴哈和马克思的关系上,梅林并不真的认为马克思‘超过了费尔巴哈,而只是认为马克思‘补充’了费尔巴哈。”[4]“在梅林看来,虽说只是停留在自然科学领域的费尔巴哈哲学是‘不够的’,但是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哲学基础却是牢固的和可以信赖的,只需加以必要的‘补充’即可;而且,马克思通过把黑格尔辩证法‘翻转过来’而完成了这种‘补充’:‘他不再从‘纯粹思维’出发,而从现实的顽梗事实出发,因此给予唯物主义这种历史的辩证法和一种不但可以解释社会而且可以改革社会的‘能动原理’。”[5]
最后,“马克思超过费尔巴哈的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而奠定了社会科学的唯物主义;他发展了历史唯物主义。”[2]“机械唯物主义在自然科学范围里是科学研究的原则,一如历史唯物主义在社会科学范围里一样。”[6] 这样的言辞意味着梅林把马克思与费尔巴哈放在了并列的地位上,认为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是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对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自然观的补充,而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实证科学”。
关于普列汉诺夫,书中提到,“普列汉诺夫对问题的理解及本身上和梅林相一致,只不过普列汉诺夫对问题的阐述更为清明确和透彻而已:首先,马克思的哲学基础是唯物主义,而且就是费尔巴哈—斯宾诺莎的唯物主义,其哲学不过是在费尔巴哈哲学的基础上补充了‘历史方面和经济方面’;其次,马克思的这种‘补充’只是在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添加了黑格尔辩证法这一‘要素’;再次,‘补充’的结果就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和唯物主义的自然观一样成了‘科学’。”[7] 总的来说,梅林和普列汉诺夫对黑格尔、费尔巴哈、马克思三人的关系问题上的观点是一致的。费尔巴哈彻底推翻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建立了唯物主义的自然观,而马克思则补充了费尔巴哈在社会历史领域的空缺,建立了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而建立的方法和手段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
这一时期,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解受普列汉诺夫影响,将马克思的辩证法与唯物史观直接等同,视为社会经济现象的一般规律,并简单对立黑格尔与马克思的辩证法。其认识未关联黑格尔,仍停留在费尔巴哈观点层面,仅将社会运动看作受客观规律支配的自然历史过程,尚未关注马克思学说中人的方面及实践主体力量。
二、思想转折:从文本阅读到理论觉醒
列宁与普列汉诺夫的分歧始于哲学根基的矛盾——费尔巴哈式唯物主义与马克思实践观点的内在张力。尽管《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仍延续普列汉诺夫的一般唯物主义框架,将马克思主义概括为“辩证唯物主义”且极少提及历史唯物主义,但阅读《马克思和恩格斯通信集》成为思想转折的关键。 马克思在通信中批判拉萨尔“误用辩证法”,指出黑格尔辩证法绝非“死板三分法”或“归纳经验的普遍原则”,而是与“运动、转化”本质相关。他强调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在于“材料加工方法”,并批评费尔巴哈对黑格尔辩证法的轻视。恩格斯对狄慈根“未研究黑格尔”的遗憾,直接触动列宁重新审视黑格尔哲学的必要性。这些文本揭示了梅林、普列汉诺夫对马克思辩证法的曲解——他们将辩证法降维为“思维规律”或“客观机械规律”,实则背离了马克思立足现实运动的辩证法本质。
三、“哲学笔记”时期的理论突破
(一)辩证法的重新发现:从形式颠倒到内在动力
列宁初读黑格尔《逻辑学》时,仍沿用“唯物主义颠倒”的表层思维,将黑格尔的“精神本体”直接替换为“物质自然”。但进入“本质论”后,他敏锐捕捉到黑格尔辩证法的核心——“自己运动”“内在必然的运动”,认识到辩证法绝非外在于事物的形式逻辑,而是“万物世界性的、活生生的联系”的概念反映。这一发现使他超越梅林、普列汉诺夫的机械论倾向,认识到辩证法的动力源自事物自身的矛盾运动,而非外在的“思维规律”。
(二)实践观点的确立:新唯物主义的核心转向
在“概念论”研究中,列宁通过对“目的概念”的唯物主义改造,确立了实践的核心地位。他指出:“外部世界的规律是人的有目的的活动的基础”,强调实践是“人改变世界以满足自己”的现实活动。这一转向彻底颠覆了将新唯物主义视为“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经济补充”的错误认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并非“解释社会经济的理论”,而是以“人的社会实践”为核心、旨在“改造以‘物’为中心的社会关系”的革命理论。 列宁由此明确:马克思对黑格尔的“颠倒”,并非简单的“精神变物质”的本体论替换,而是以“人的现实实践活动”取代黑格尔的“逻辑概念运动”。新唯物主义的“新”,正体现于将“生产实践”作为历史出发点,同时超越经济决定论,将理论旨趣指向对社会关系的实践性改造。
参考文献:
[1][ 德 ] 弗・梅林 . 马克思传 [M]. 樊集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5.145-146
[2][ 德 ] 弗朗茨·梅林 . 保卫马克思主义 [M]. 吉洪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122
[3][ 德 ] 弗朗茨·梅林 . 保卫马克思主义 [M]. 吉洪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148
[4] 王福生 . 马克思与黑格尔理论传承关系研究 [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6
[5] 王福生 . 马克思与黑格尔理论传承关系研究 [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7
[6][ 德 ] 弗朗茨·梅林 . 保卫马克思主义 [M]. 吉洪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99
[7] 王福生 . 马克思与黑格尔理论传承关系研究 [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