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会话含义理论的语境对白幽默分析

一、会话含义理论

“会话含义”（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是美国语言哲学家格莱斯提出的理论，他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他称这种原则为会话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这一原则的核心内涵是：在交谈的全过程中，每个参与者所说的话语都应当与交谈所公认的目的或方向保持一致，从而保障沟通的顺畅与高效。

二、《老友记》中的对白幽默分析

（一）违反数量准则：信息“不足”或“过量”的幽默

数量准则要求信息 “不多不少”，违反这一准则表现为 “信息不足”（未提供必要信息）或 “信息过量”（提供冗余信息），通过信息的 “缺失” 或 “过剩”制造认知落差。

1. 信息不足

案例1（第一季第1 集）：瑞秋逃婚后剪信用卡，钱德勒调侃。

Rachel： （while cutting up her credit cards） I’m gonna be selfsufficient！

Chandler： Y’know， if you listen closely， you can hear a thousand retailers scream.

（Everyone laughs. Rachel finishes cutting the cards.）

Rachel： I did it！

Joey： All right！ Now can you pay me back the ten bucks you owe me？

Rachel： （hesitant） ...I just cut up my cards.

分析：乔伊问“能付我十块钱吗”，瑞秋的回答“我刚剪了卡”，属于信息不足——她未直接说“不能”，但通过“剪卡”（暗示没钱）的信息，让乔伊（及观众）推理出“无力偿还”的含义。这种“迂回回避”既符合瑞秋刚独立时的窘迫，又以含蓄的拒绝产生幽默。

2. 信息过量

案例 2（第一季第8 集）：菲比帮瑞秋按摩，回忆起“诡异经历”。

Rachel： Phoebe， you're amazing at massages！

Phoebe： Thanks！ My grandma taught me. She used to massage elephants in the circus. Once， an elephant suddenly... （pauses） Never mind， it's too horrible to talk about.

Rachel： Wait， what happened to it？

Phoebe： It sat on my grandma. But don't worry， grandma ended up being a really light person.

分析：菲比本可简单说“奶奶曾给大象按摩”，但额外补充“大象坐死奶奶”“奶奶变轻（指骨灰）”的冗余信息，违反数量准则。这种“无厘头的细节过量” 既符合菲比的古怪性格，又以荒诞的联想制造黑色幽默。

（二）违反质量准则：“虚假”与“夸张”的幽默

质量准则要求“不说虚假或无证据的话”，违反这一准则的常见形式为反讽、夸张、虚构，通过“字面虚假”与“隐含真实”的反差产生幽默。

案例3（第一季第3 集）：罗斯约会失败，钱德勒调侃。

Ross： When I was having dinner with that girl， she was on her phone the whole time.

Chandler： Wow， that's definitely a classic sign of "being totally obsessed with you."

分析：钱德勒的“对你着迷”是反讽，字面虚假（女孩根本不在意罗斯），但隐含“约会很糟糕”的真实含义。这种“正话反说”既符合钱德勒的毒舌人设，又以反差强化了幽默效果。

（三）违反关联准则：“答非所问”的幽默

关联准则要求 “话语与话题相关”，违反这一准则表现为“答非所问”或 “话题转移”，通过“不相关性”迫使观众寻找隐藏关联，产生幽默。

案例 4（第一季第 1 集）：罗斯离婚后情绪低落，众人安慰。

Ross： I thought I'd be the first one to get married， but instead， I became the first one to get divorced.

Chandler： At least you've got a "first" under your belt！

Ross： Thanks， Chandler.

Monica： Who wants some cake？

Joey： Me！

分析：罗斯正沉浸在离婚的伤感中，莫妮卡突然以“吃蛋糕”转移话题（违反关联准则），乔伊的秒答更强化了话题的脱节。其隐含含义是“用食物缓解尴尬”，这种“刻意回避”既缓和了沉重氛围，又以乔伊的贪吃性格制造轻松笑点。

三、会话含义理论的深度分析

（一）幽默与角色性格的关联

分析发现，角色违反准则的方式与其性格高度契合：钱德勒频繁违反质量准则（反讽）和关联准则（话题转移），符合其“用调侃掩饰不安”的毒舌人设；乔伊常违反关联准则（答非所问，如对食物的秒答），体现其“直率、贪吃”的特点；菲比多违反数量准则（信息过量）和方式准则（晦涩），与其“古怪、爱联想”的性格一致；莫妮卡常用违反关联准则（转移话题），符合其“试图维持和谐”的控制欲。

（二）准则违反的频率差异

在第一季中，违反关联准则（话题转移）和质量准则（反讽、夸张）的频率最高，这与情景喜剧的“即时笑点”需求相关：话题转移能快速切换氛围，反讽则能通过简洁的语言制造冲突；而违反数量准则（信息过量）和方式准则（晦涩）的频率较低，因需更长的铺垫，更适合“长线幽默”。

结论

本文通过分析《老友记》第一季对白发现，会话含义理论能有效解释情景喜剧的幽默生成机制：角色通过违反合作原则的四条准则（数量、质量、关联、方式），传递字面之外的隐含信息，观众在推理含义的过程中产生认知愉悦（即幽默）。其中，关联准则（话题转移）和质量准则（反讽、夸张）是制造幽默的主要手段，且准则的违反与角色性格深度绑定，既增强了幽默的辨识度，又服务于人物塑造。

由此可见，《老友记》中的幽默并非偶然的玩笑，而是基于会话含义理论的精心设计——在违反合作原则的背后，是对角色、语境和观众认知的精准把握。这也正是其幽默能跨越文化和时代，持续打动观众的核心原因。

参考文献

1. 何兆熊．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9.

2. Friends.Friends TV Show. http：//www.eigo-i. com/ friends/transcript.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