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西海郡遗址的千年回响
李文学
中共海北州委党校 810200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一处遗址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静静诉说着往昔的风云变幻。西海郡遗址,这片承载着厚重历史与灿烂文化的土地,作为汉代为巩固西部边疆而设立的重要行政,其设立意义非凡,不仅标志着汉帝国西部疆域的拓展,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岁月流转,西海郡渐渐被历史尘埃所掩埋,直至 20 世纪末,随着考古事业的不断推进,它才重新走入人们的视野。如今,对西海郡遗址的研究,已成为深入了解古代中国边疆政策、民族关系及文化交流复杂性的关键窗口,其在当代社会中的时代价值愈发凸显。
建制沿革:从政治实验到文明坐标
王莽的“四海一统”棋局。公元4年,大司马王莽为篡汉造势,以“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利诱卑禾羌首领良愿,将青海湖流域纳入版图。次年,西海郡正式挂牌,辖五县、筑龙夷城(今三角城),成为汉帝国最西端的行政中心。这一举措远超地理扩张意义——通过在东、南、北、西“四海”设郡,王莽构建起“据四郡以定天下”的政治符号体系,其中唯有西海郡位于高原内陆,堪称“四海升平”的点睛之笔。三起三落的边疆博弈。初建与失守(公元4-7年),设郡两年后,西羌复叛,太守程永弃城被诛,汉将窦况率军收复。改制与象征(公元8-9年),王莽篡汉后刻虎符石匮,以“始建国元年”铭文宣示主权,石虎造型融合中原写意与草原雄风。最终废弃(公元23年),新朝灭亡后,羌人复占故土,郡治迁至内蒙古居延,名称沿用至唐代。行政建制与文物实证。三角城位于青海湖东北岸、湟水南岸的金银滩草原,距海晏县城仅1公里,扼守着湟水谷地通往柴达木盆地的交通要冲。城址平面呈正方形,规模为650×600米,城墙由夯土筑成,残高4米,四门遗迹清晰可辨。城内南部隆起区域为宫殿区,城外还有护城河遗迹。它是青海年代最早(距今2000年)、规模最大的郡级城址,比唐代河源军城早了800年。遗址出土文物有“西海安定”、“元兴元年”、“长乐未央”字样的瓦当、虎符石匮、大泉五十陶范等。珍贵石刻虎符石匮由花岗岩雕琢而成,长1.5米,石虎俯卧于刻有“始建国元年”铭文的石匮上,为全国唯一新朝官方石刻、国家一级文物。2014年《国宝档案》报道后成青海文化符号,现藏青海省博物馆。
文化共生:从交通要冲到文明交汇
高原上的文明熔炉。西海郡遗址地处河湟谷地与青海湖盆地的枢纽,扼守丝绸之路青海道的北路,战略地位显著,军事与商贸咽喉,西汉称其“护河湟之廊道,通西域之要冲,扼祁连之关隘”,东汉、南北朝、隋唐时期均为兵家必争之地。吐谷浑、吐蕃等政权先后在此驻留,丝绸之路的商队、戍边军队、移民在此交汇,形成多元文化共生格局。多民族共治,东汉复设西海郡,沿用西汉城址,出土的“西海安定元兴元年”瓦当,显示汉文化的延续。隋朝改西海郡为伏俟城,成为吐谷浑的政治中心,控制丝绸之路贸易。唐代封吐蕃首领为“西海郡王”,虽为封号,仍体现中央与边疆的文化联系。农牧复合型经济的雏形。凭借湟水谷地与草原结合的地理优势,形成农牧复合型经济雏形。遗址出土的青铜铡刀与石磨盘,揭示牧草加工与粮食磨制技术的结合,汉式铁犁铧与羌式青铜鍑并现,印证农牧并存的多元经济结构。作为汉帝国西北边疆枢纽,当时的西海郡通过丝绸之路与中原、西域保持紧密贸易往来,见证从汉至唐千年贸易史。出土的卡约文化夹砂陶片与汉代云纹瓦当,展现羌汉制陶技术交融,其中瓦当的烧制温度1000℃以上,这足以说明当时的手工技术的先进。这些手工业成就不仅满足本地需求,更通过贸易网络远销西域,暗示曾作为商品流入中亚。这种农牧互补、工贸联动的经济模式,使西海郡成为汉代边疆开发的成功范例。边疆治理的微观样本。西海郡遗址下设五县,行政机构设置表明当时存在行政等级制度。遗址有四个城门,城墙夯筑,城内南部较高处为主要建筑区,反映出社会等级制度,主要建筑区可能是贵族和官员居所,普通百姓居住在城市边缘。遗址内烽火台、驿站等设施,反映了军事等级制度,即中央政府对地方的军事控制和管理。西海郡的设立标志着汉朝对边疆地区的有效治理。通过设立郡县制度,汉朝将中央行政管理延伸到边疆,建立了完善治理体系。西海郡太守程永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负责辖区内政务、军事、司法等事务。郡内还设有五座城池,由不同官员管理,形成完整行政管理体系。这种社会治理模式,加强了中央对边疆地区的控制,为后来边疆治理提供了宝贵经验。
时代价值:从历史深处到照见未来
文化遗产保护的范式。1988年,西海郡遗址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近年来,海北州加大保护力度,采取遗址周边环境整治、建立文物保护机构、开展考古发掘和修复工作等措施,有效保护了遗址完整性。作为历史文化与旅游双价值载体,海晏县开发遗址核心旅游项目,推出特色线路,吸引省内外游客,实现经济增长与区域知名度提升双重效益。而西海郡遗址所在的金银滩草原,同时是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原子城)旧址。它不仅是历史遗迹,更是精神教育家园,是寻根问祖、缅怀先贤、汲取精神力量的重要场所。作为民族团结教育重要平台,西海郡见证了不同民族交流融合,成为民族团结典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载体。如今,依托西海郡博物馆(现为“中华民族共同体体验馆”)展示1157件文物,通过“虎符石匮”“卡约文化铜刀”等实证,讲述汉、羌、吐谷浑、吐蕃等民族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交融史。当地还通过非遗传承(如河湟剪纸、金银滩马术)和红色研学(原子城历史),延续着多民族共融的精神脉络。用文物活化、非遗创新、红色资源赋能着这片土地正在将千年交融史转化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实践样本。现代社会发展的启示。汉代通过郡县制实现边疆有效治理,其经验启示现代边疆治理需突破单一防御思维,构建“经济+文化+社会”协同体系,以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发展,促进多民族文化交融增进认同,最终实现边疆稳定与繁荣。中原与边疆文化在西海郡遗址的交融,形成独特的河湟文化。这印证了文化多样性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在全球化背景下,需以包容心态推动跨文化对话,通过保护文化遗产、打造特色文化标识,构建文明互鉴的和谐社会。西海郡遗址启示我们,边疆治理的核心在于制度创新与文化包容,遗产保护的关键在于平衡历史价值与现实发展,最终以文明的可持续共生推动社会进步。
站在金银滩草原上远眺,西海郡遗址的夯土城墙与祁连山雪线遥相辉映。这座沉睡2000年的城址,是海北历史的见证,更是遗产与希望的纽带。当我们以“两个结合”的视角重新审视它,既能读懂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文明密码,也能找到新时代青海高质量发展的文化密钥。